沉玉坐在高座上,江秋曼和锦春站在下侧,皆垂着眸不说话。
室内茶香袅袅,沉玉似笑非笑得看着她们,说道:“这是谁的主意?”
锦春心中纠结,忍不住又去看江秋曼,生怕她说出什么来。
干脆抢了先,楚楚可怜道:“那算命的真的只是凑巧上门讨口水喝,他说府内有祥瑞之气,奴婢心生好奇,这才将他领进门来。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江秋曼眨着一副大眼睛,疑惑道:“锦春,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锦春心中咯噔一声,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江秋曼道:“前几日明明是你说,若是我腹中的胎儿是女孩,沉老爷子会将我们娘两扫地出门,下场凄惨,下半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锦春:“……我不是,我没有,姨太太您胡说。”
江秋曼继续道:“你说你认识一个神人,可以分辨怀胎性别,若是女婴,还能让他做法变成男婴呢。”
锦春有些失态了,厉声道:“姨太太,您在胡言乱语什么!”
江秋曼害怕得后退一步,不知所措得看着她。
沉玉好整以暇得看着她们说话,直到此时才嗤笑道:“我一向不看重这些,锦春,你是知道的。”
锦春跪在他脚边,颤声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沉玉道:“我让你好好照顾太太,你便是这般照顾的?既然如此,那便回老宅去罢。”
锦春脸色惨白,红着眼眶伤心道:“少爷,奴婢照顾您十几年了,难道还抵不过这女子的三言两语吗?明明是她,是她害怕自己生了女婴会被老爷子嫌弃,这才……”
沉玉不耐道:“那又如何。她是主子,你是奴才。锦春,是你逾矩了。”
锦春怔住,许久,终是缓缓瘫下身,垂眸不语。
·
当日下午,锦春连夜收拾包裹,离开了沉家。
江秋曼依旧懒散地躺靠在长榻上,手中捏着一本《世说录》随意看着。孕早期,她的身子越来越乏困,看到吃食便忍不住作呕,每日每日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快要天黑时,沉玉又来了她的房间。
江秋曼起身相迎,只字不语得走在他身边。
沉玉看向她,看着半月以来,她变得逐渐丰腴的脸颊,说道:“将锦春赶走了,开心吗?”
江秋曼笑了起来,眸光夹着狡黠:“开心,开心极了。”
沉玉打量她许久,缓缓道:“你似乎变了很多。”
江秋曼笑道:“不,我没变。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以前没有发现。”
下人端来晚膳,江秋曼和沉玉坐在桌前一齐用了,席间谁都没有说话。
满桌皆是江秋曼爱吃的。猪脚羹,菜心梗,炖得入味的卤鸭腿,还有腌好的辣菜。
江秋曼自顾埋头吃着,不曾看他。
沉玉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她成亲第一晚时的场景。
他们拜了天地,进入洞房后,江秋曼性子烂漫,非要和他一齐偷溜到厨房偷鸭腿吃。
她长相非常漂亮,身上的大红嫁衣更衬得她脸颊如火明艳。她翘着标致的下巴,可爱又娇俏:“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咱们偷偷的,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喜欢吃零食,喜欢啃鸭腿,喜欢香喷喷的饭菜。
可等他们揣着鸭腿从厨房走出来,迎面就撞见了醉了酒的江秋曼的父亲江宏。
江宏从一开始就反对这门婚事,可终究拗不过江秋曼的绝食相逼。当下就对沉玉怒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白皮脸,大婚夜就带着我女儿出来偷东西吃,你怎么不去讨饭算了?真是个讨债鬼!”
江宏年过半百,长相瘦削刻薄,一双眼睛透着沉沉的戾气。江秋曼和他完全不像是父女。
江秋曼和沉玉婚后,是要长住江家的。可却又不算是入赘。因此江宏从没给他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