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韶看着鸡骨截面上通红的髓油,紧蹙的眉头快把那张泛白的脸色都绞成灰色了。
勺儿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一颤。
这宫里论厨艺,就连御膳房的掌勺大人也得尊称她家昭仪一声师姐,更别说那些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妃嫔了。
她本以为林昭仪是胡说八道故意找茬的,没想到,居然还真让林昭仪说中了。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陈云韶毫无征兆的倏然一个转身,紧攥着手里的菜刀大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勺儿登时被吓了一跳:“昭仪!”
林俏俏正跟三四六贫嘴呢,冷不丁听到三四六惊呼一声“主人当心”。
倏然回神之际,她不经意一瞧,竟看到陈云韶拿着她的菜刀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顿然也是一惊。
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外紧退了一步,连忙退出了门槛,林俏俏瞪大了眼睛:
“陈昭仪你你你……你冷静点,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可不能因为这一时挫败失了理智!”
陈云韶没应声,而是依然朝着她走来,并且脚步似乎加快了。
“你……”林俏俏望着她走进阴影里时倏地一亮的眸子,竟后脊梁一麻,当即一声利喝:
“陈云韶,本宫警告你,你若再不停下本宫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此时的三四六吓的腿都软了:“主人,您就别刺激她了,赶紧跑吧!”
林俏俏也觉得非跑不可了,先不说她一个人手无寸铁孤立无援又在陈云韶的地盘上,她现在还病着,头晕眼花双脚发麻,简直就是已经半条身子躺在人家的砧板上了。
不由得暗暗咬牙,林俏俏再次懊悔到不行。
她今日就是不该出门的,更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陈云韶居然是这样一狠人,三两句没话说直接拿菜刀的,她搞不好真的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踉跄着退下台阶,林俏俏站稳脚跟的同时连忙转身要走,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陈云韶忽然一个疾步冲了上来,直接挡住了林俏俏的去路。
猛然顿足的瞬间,林俏俏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一双眼眸的同时,捏紧了手心。
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即使是空手接白刃也只得拼死一搏了。
然而,就在林俏俏攥紧了拳头迅速抬手,准备趁着她举刀前夕进攻取得先机的时候,陈云韶却将菜刀往腰带上一别,用双手接住了她的拳头,继而紧紧的撞在了手心中,用力的握着,情绪激动到眼眶都亮了。
“老天有眼,没想到我陈云韶等了这么多年,我的知己,最懂我的人居然就是林昭仪你啊!”
“……”
林俏俏完全被她这突然一副失散多年终于找到亲娘一般的激昂给搞懵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连她身后紧追出门,以为她气到要砍人,吓到额头冒冷汗的勺儿也愣住了。
包括三四六,她惊讶的下颌骨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你……不生气?”林俏俏问。
陈云韶紧抿着嘴角,用力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激动的说: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不知道,我从三岁起就开始学做菜,这是十几年来我做的菜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从没有人对我说过那番话,而且这独到的见解简直是让我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啊,你说得真的是太对了,想要做好食材,就要了解食材,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厨子应该有的觉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叫天下第一!林昭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跟外面那些传言一点也不一样,你这个朋友,我陈云韶交定了!”
林俏俏此时已经惊讶嘴巴都合不拢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陈云韶,至于陈云韶后面又说了什么话他基本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无非是些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说到最后,陈云韶猛地一跺脚,居然要跟她歃血为盟结为金兰。
突然被陈云韶拽着往屋子里走,林俏俏吓的赶紧摇头,用力一甩开手腕的同时,望着她重新拿在手里的菜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靠,这是什么情况,她又病的严重了吗?开始产生幻觉了。
好像从她靠近永信宫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刷新她对后宫嫔妃的新认知。
什么鬼啊这都是,跟她以前宫斗的时候全完不一样啊,跟她来的时候预设的也不一样啊。
不对,陈云韶怕不是有毛病吧!
“巧儿,你想什么呢?”陈云韶已经跟她自来熟了,更要命的是,她竟大气的一挥手,把手中菜刀潇洒的一甩,笑问,“勺儿已经去准备东西了,是你先割还是我先割?”
林俏俏嘴角眼角包括心尖都止不住的一个颤抖,一句割个mmp差点脱口而出。
陈云韶则是在这个时候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还是我先来吧,毕竟我比你年长几岁,做姐姐的自然要带个头。”
林俏俏瞪眼:带你个腿腿啊,谁要你带头!
疯了疯了,绝对疯了!
三四六也是一副傻眼的模样,用力的眨巴眨巴眼睛之后,默默的拿出那个比她还高的《后宫妃嫔图鉴》卷轴,一边打开一边念叨道:
“主人别急,三四六这就去查,肯定有问题,这哪里是后宫的妃子,这人简直就是魔鬼!”
就在陈云韶兴奋不已的掂量是割左手还是割右手的时候,林俏俏已经悄无声息、小心翼翼退到了院子里。
可不等她转身要走,宫门先一步被人从外推开。
看到大门打开的瞬间,林俏俏眼睛都亮了,闪烁着的全是求生之光,忙不迭的就往外冲。
谁知就在她冲上门槛的时候,一个人迎面走来,她来不及刹脚,直接冲进了来人的怀里。
两个人似乎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因此猛然撞在一起的瞬间,林俏俏猝不及防的冲力直接把人给撞翻在地。
“皇上!”
“娘娘!”
惊呼声此起彼伏。
林俏俏一怔,也顾不得疼了,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明承隐,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