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罗杰反问道：“从我们决定拒绝华纳和环球的合约，自立门户以来，又有哪一步不危险了？”



    从乐队的收入上就能看出来，任何一个明星，若是在唱片合约结束之后选择自立门户，自己发行自己的专辑，都是很赚钱的事情。



    至少，也要比给别人打工强得多。



    但为什么，做出这一选择的人很少？



    就是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



    乐队当初和【金属猴子】、【a】一起合作，成立mad唱片以来，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上每一步都是在钢丝上跳舞。



    尤其是在mad唱片成立之初的那几年，虽然罗杰几人从来没有表态过，但心里都清楚，大卫-劳伦斯和米拉-劳伦斯这两个人的参与，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不是借着劳伦斯家族这张虎皮，mad唱片根本不可能得到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



    哪怕，这家厂牌旗下，在当时已经有了三支站稳在一线的乐队。



    但娱乐圈的生意，从来不是一个明星的名气大、粉丝多、商业号召力强，就一定能赚钱的。



    在这一方面，披头士乐队的【苹果军团】公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事实上，如果不是news.feed的突然崛起，以及安妮的金融手段，再加上百代唱片的衰落。



    mad唱片绝对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唯一的结局，就是像其它明星创建的厂牌一样，卖身给环球或者其它几大巨头，老老实实地做一个主要进行内容提供的子厂牌。



    至于最赚钱、最暴利的发行和版权资源，就不要去多想了。



    更不要说，几乎以蛇吞象的姿态，完成对百代厂牌的并购，一跃从一个二线厂牌，晋升到唱片业四大巨头之一。



    这整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却是步步惊心。



    只要一步走错，说万劫不复或许有些夸张，但却绝对没有第二次崛起的机会。



    毕竟，归根结底，罗杰几人都是明星。



    再大牌的明星，也没法和那些财团、大型集团公司去比拼资源和资金。



    想要在夹缝中崛起，不冒险是根本不可能的。



    甚至于，一次两次的冒险，也没什么卵用。



    必须要接连不断的冒险，而且每一次都要成功，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这个世界的阶层固化非常的严重，底层的人几乎没有上升的空间。



    一两次冒险成功，可以说是眼光、能力出色，也可以依赖运气的帮助。



    但连续好几次冒险都取得成功，这概率却是低得可怕。



    眼光、手腕、能力、运气，缺一不可。



    甚至于，在连续赌概率的过程中，运气的作用会被无限拔高。



    按照标准的定义，幸运的人可以连续达成小概率的事件，从这个角度来看，【darkness】乐队和【量子娱乐】无疑是极度幸运的。



    不过罗杰心里的看法却是不同。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由于整个世界的历史都和前世不同，罗杰一度以为，自己多出来的二十年经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靠创（chao）作（xi）摇滚作品来赚钱。



    但随着与这个世界的纠葛越来越深，罗杰却是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许两个世界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在某些算得上“大事件”的事情上，却是惊人的相似。



    所以，站在罗杰的角度来讲，这根本不是冒险或者说赌运气。



    哥能作弊！



    只可惜，这些事情，却是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的。



    哪怕是安妮这个枕边人，罗杰也不敢泄露丝毫蛛丝马迹。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罗杰的一些决策，最终能够取得成功，或多或少地都有运气的因素。



    唯一的好消息是，“幸运的人会继续好运下去”这句话，在北美这个宗教影响力很大的国度，是有很多人深信不疑的。



    至少在这个人失败之前，总会有一批人坚定地相信他会继续成功下去，无论是能力还是运气。



    再加上长久合作以来的默契和信任，在遇到一些不太好讲清楚的决策的时候，罗杰往往可以绕过“说服”这个阶段，直接强行通过自己的决定。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风险，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胖子点了点头，又慎重地提醒道：“但是我希望你没有忽略一件事，劳伦斯家族不需要与我们合作，一样可以得到一家唱片业巨头和一家传媒巨头。”



    胖子的提醒看似是一句话，实际上却是分为两个部分。



    按照罗杰的提议，在对付完环球音乐集团之后，要调转枪头，对新闻集团开炮，合作的对象就不可能是劳伦斯兄妹，而是劳伦斯家族。



    甚至于，可能会是波士顿财团！



    如果是后者，单单只看波士顿财团主要成员的姓氏，就会让人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



    洛威尔、劳伦斯、亚当斯、洛奇、肯尼迪！



    这五大家族，可以说是北美盎格鲁-撒克逊白人阶层的旗帜。



    除了名声更加响亮的洛克菲勒和摩根以外，这五个姓氏，完全可以代表整个盎格鲁-撒克逊白人。



    当然，在这些传统势力当中，盎格鲁-撒克逊白人，并不包含那些在底层挣扎的白人平民，而是仅仅只计算精英阶层。



    就像中世纪的时候，只有领民才被认为是贵族治下的平民阶层，受到法律的保护。



    而地位更低的奴隶们，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现代社会虽然没有中世纪那么血腥、赤|裸，但纳税人和非纳税人的界限，同样是将整个社会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阶层。



    整个西方世界，包括北美的宪法，保护的都是“纳税人”的利益，而不是“公民”的利益。



    纳税人和非纳税人，不仅仅只是每年多缴纳一笔税款的差距，而是从权利到社会地位的全方位不同。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在早期的选举当中，只有纳税人才有投票权。



    虽然后来被改为了“年满十八岁的公民”，但纳税人和底层公民的阶层差距并没有因此而被缩小。



    为什么在北美，犹太人和白人的地位高，黑人地位低？因为绝大多数的纳税人都出自前两者，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黑人和少数族裔，都在温饱线以下挣扎。



    咳，扯远了。



    回到盎格鲁-撒克逊白人和犹太人的问题上。



    在北美，乃至于绝大部分的西方世界，娱乐、传媒、金融三大领域，都是犹太人的传统地盘。



    而盎格鲁-撒克逊白人则掌握着能源、工业、尖端科技等领域，双方的关系说不上你死我活，但因为历史原因，也好不到哪去，针锋相对已是常态。



    但偏偏波士顿财团所代表的，是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的利益。



    本来，罗杰和【darkness】乐队是中立派，甚至因为舆论倾向性的缘故，立场还稍微偏左一些。



    若是和劳伦斯家族，乃至于波士顿财团合作，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首先必须要站队到盎格鲁-撒克逊白人阶层一方。



    再加上接引波士顿财团进入娱乐和传媒行业的举动，必然会招致犹太人的不喜，甚至是反感。



    在这个犹太人话语权极重的圈子里，虽然这个民族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但想要给一家公司找些麻烦，哪怕这家公司是唱片业巨头，也不会是一件太复杂的事。



    这，是罗杰所提出的计划当中第一个风险。



    至于第二个风险，同样也来自波士顿财团。



    以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的一贯作风，再加上双方的地位、资源、人脉渠道等等，几乎是全方位的差距，波士顿财团在合作中的表现必然无比的强势。



    反客为主，连带着将【量子娱乐】一起吞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只要合作提上日程，这一提案必然会出现在对方的计划当中，只要一个应对不好，就会从计划转为实施。



    若是这种局面真的出现，【量子娱乐】哪怕最终全身而退，也要元气大伤。



    与虎谋皮，这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罗杰与波士顿财团合作的这个提议，有多么大的风险。



    至于第三个风险，才是胖子所说的原话。



    【量子娱乐】现在最大的优势在于，窃听门事件还没有爆发，除了新闻集团自身，注意到这件事的人很少。



    新闻集团自己当然不会脑残到主动曝光这个问题，毕竟它会直接动摇新闻集团生存的根本。



    可以说，至少在未来一两年内，这都是【量子娱乐】的“独家机密”。



    但若是要取信波士顿财团接受自己的计划，相信“收购新闻集团”这一目标是有可能达成的，就必须要将新闻集团面临的困境如实相告。



    问题在于，一个秘密，只有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值钱。



    若是有别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它就一钱不值。



    也就是说，“窃听门”事件，根本无法成为【量子娱乐】的筹码。



    至少在与波士顿财团的合作和谈判当中，这枚筹码的分量近乎为零。



    如果将目标定位在“一个大型唱片公司”和“一个大型传媒巨头”这两项上，波士顿财团并非一定要与【量子娱乐】合作。



    以波士顿财团的实力，只要确认了新闻集团的困境，在背后轻轻推上一手，自然而然地就能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至于唱片业巨头，无论是站在【量子音乐】一方去对付环球，还是反过来，帮助环球音乐集团打压【量子音乐】，都是可以达到目的的。



    这种局面下，胖子可不认为，自己乐队与劳伦斯兄妹那点早就过期的交情，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最终，还是得看谁更给出更多的利益，以及更加能打动人的计划。



    确实，胖子承认，若是罗杰的提议能够顺利执行下去，争取到波士顿财团的支持，不但眼前的危机会被彻底化解，【量子娱乐】还能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但三个巨大的风险，每一个，都有可能让【量子娱乐】跌入深渊。



    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胖子缓缓开口道：“罗杰，我不是要否决你的提议。我们有过约定，在这件事上，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哪怕失败了，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后果。但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能够慎重考虑这其中的风险。”



    说着，胖子忽然抬高了音调，大声道：“不是不能冒险，而是预期的收益，值不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你现在肩上担着的，不光是我们四个人，还有【量子娱乐】旗下上万名员工的未来，每一个决定，你都要慎重考虑！”



    胖子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但罗杰却是没有半点不高兴。



    以乐队几人之间的关系和行事风格，也用不着讲究什么方式方法。



    有话直说，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哪怕是亲密合作数十年的老友之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来讲，罗杰自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仅仅只是“有话直说”这四个字，就能为乐队四人节省下不知道多少时间和精力。



    若是有了什么想法都不敢直接说出来，生怕引起什么误会，单单只是内部几人之间互相猜来猜去，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成本。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这几个搭档不遗余力的支持，罗杰也不认为，自己领先二十年的眼光，就能带着乐队走到今天这一步。



    “放心吧，瑞克。”



    罗杰表现得很轻松，微笑着开口道：“你担心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出现，但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说着，在胖子疑惑的眼神中，罗杰拍了拍安妮的手背，轻声道：“亲爱的，我需要你去英国，帮我联系好巴洛克银行。”



    “没问题。”



    安妮皱了皱眉，问道：“但是目标呢？你总得给我一个目标，我才知道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目标的话……”



    罗杰想了想，开口道：“三个月到半年之后，我们需要至少五十亿美元的资金。再过半年到一年左右，还需要额外的一百亿美元！”



    顿了顿，罗杰强调道：“最少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