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雾笼罩的区域, 变成了一个只能容纳异能者的奇异领域。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死寂般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外,天海纯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一进入白雾区域后,天海纯也便和太宰治中原中也两人失散了。
而且, 黑骑士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他隐去了身形, 跟在天海纯也身边。
越往前走,白雾越浓重, 天海纯也直觉认为, 雾气最浓的地方就是敌人的所在, 他便一直朝前方前进。
一路上太过安静,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天海纯也心中提高了警惕, 尤其是在看到一个路灯旁边倒下的焦黑尸体时。
他暂时停下脚步观察, 周遭有火焰烧灼造成的痕迹, 与尸体上的痕迹很相似, 地上还残留着一连串脚印, 似乎是死者身上着火之后还挣扎的跑到了路灯旁边,最后在那里倒下了。
天海纯也走到尸体旁边,伸手触碰了一下尸体上外露的烧焦部分。
尸体体表残留的温度还很烫手, 应该就是刚才发生的,天海纯也收回手, 又看了眼尸体, 抬脚继续朝前走。
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天海纯也忽然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跟踪他, 他立刻转身, 但身后空无一人, 他只能继续往前。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具体是什么天海纯也并不知道,太宰治对他透露的也只有港口黑手党干部大佐被他杀害这个消息。所以目前天海纯也防备着敌人会在白雾的掩盖下突然出现刺杀,他猜测了也许是使用火焰的异能者。
但很快,天海纯也的猜测就被打破了。
随着他的前行,他看到了更多的死者,死亡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被刀剑杀死的,有溺死的……
倘若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那个人拥有的异能力未免太多太夸张了,而且这些死者更像是死于互相拼杀,可是每个人的死亡现场又都隔了一段距离……
太奇怪了,天海纯也更加谨慎,直到他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声音,似乎是有谁在战斗后,他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天海纯也还是晚了一步,但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被无数铁器穿透身体的人面前站着一个疑似异能生命体的存在,而且仔细看去,那个异能生命体和被它杀死的人外表很相似!
那个异能生命体面前的人倒下之后,异能生命体额头中央镶嵌的一块宝石自动剥落,朝一个方向飞走,而失去宝石的那个异能生命体也在瞬间消失了。
天海纯也顿时明悟了,原来他看到的那些死者并不是死在什么神秘刺杀者的手里,而是死在自己的异能手里。这片白雾的主人涩泽龙彦拥有的异能力,有很大可能是召唤出陷入白雾中异能者的异能力,与异能者互相残杀!
想明白的那一瞬间,天海纯也心中一凛,他尝试使用异能力削弱面前的白雾,但是异能力毫无反应。
“……原来如此。”
天海纯也低声自语,然后他转过身,望着从街角缓缓走出的,那个与他外表一模一样的银色异形。
不是召唤异能,而是将异能力从异能者的身上剥离。
失去了异能力的异能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反抗自己的异能力,就此死在自己异能力的手下。
异能力越强的人,死得也越快。
终于分析清楚了敌人能力的天海纯也,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跟踪他的人,就是他的异能力——天平!
但是天海纯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天平一直在暗中跟随他,而不出手杀他。
如果天平动手的话,天海纯也根本来不及挣扎,因为天平只要像他曾经对付敌人时那样做,他就只能任其宰割。
与天海纯也一模一样,只不过通体都是银色的天平在距离他五米外停下了脚步,天平体表有着瑰丽的光芒不断流转,看起来美丽绝伦,宛若再精致不过的艺术品。
天海纯也看着天平毫无情绪的空洞双眼,有些意外的发现,天平额头上没有被嵌上宝石。
他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怀疑异能体头上嵌的宝石就是涩泽龙彦操纵的道具,天平头上没有,是不是代表没被控制?
可即便他这么想,现在也不敢贸然靠近天平,黑骑士也现出了身形,防备着五米之外的天平。
但是,在黑骑士现身的那一刻,一直站在那里和天海纯也对视僵持的天平动了!
天平抬起了一只手,向黑骑士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黑骑士的身影顿时变得模糊起来,连实体都保持不住,而且天海纯也也感觉到自己和黑骑士之间的联系开始变弱。
原来是这样!天平不出手在等待的,就是黑骑士现身的这一刻!
天平知道黑骑士的存在,也知道黑骑士是他的威胁,英灵处于灵子化时根本无法使用异能,可一旦英灵完整现身就不一样了!
天海纯也太刀瞬间出鞘,他握刀一脸冰冷的冲向天平,向自己的异能斩下毫不留情满怀杀意的一刀!
天平伸出另一只手挡下了天海纯也杀气腾腾的一刀,银色的手臂在天海纯也使出全力的一刀下出现了些许裂痕,但是很快,瑰丽的银色光芒在天平手臂上转了一圈,那些裂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天海纯也如雨幕般的斩击连绵不绝的劈砍而来,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挥刀的动作形成了幻影,铿锵之声更是源源不断!
天海纯也的身体经过强化,随之而来的是他更上一层楼的剑道,天平的手臂在这样宛若疾风暴雨般的袭击之下修复速度跟不上来,直接断裂开来!
于是,天平终于放弃了单手迎击,他放弃了继续削弱吸收黑骑士的打算,用那只手向天海纯也挥出一拳!
天海纯也立刻后退,躲开了这一拳,并对黑骑士道:“亚瑟!不用管我赶快灵子化!”
虚弱不堪的英灵骑士朝前走了一步,结果差点摔倒,失去战斗力的他只能灵子化散去了身形,眼睁睁看着天海纯也亲身对敌。
天海纯也撤开后,天平断裂的手臂飞快的愈合,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天海纯也心中更加凝重,同时有些疑惑,为什么天平不对他使用异能,明明对黑骑士都使用了。
难道说,是不起作用吗?
天平手中很快凝聚了一把与天海纯也一模一样的太刀,他拔刀出鞘,细微之处的习惯和天海纯也自身一样,这个发现让天海纯也心里一沉。
往日里对敌,天海纯也面对的都是不如他的敌人,可现在,他面对的,恐怕是今后也不会出现的强敌!
人最强的敌人就是自己,正是天海纯也如今的真实写照。
天平手腕一转,身影快如闪电般朝天海纯也攻了过来!
——
“呼——呼——”
天海纯也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汗水流进眼里,酸涩难言。而且他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尽管体内的圣剑剑鞘很快将帮他恢复了伤势,但损失的体力和流出的血却无法恢复。
他现在浑身是血,手里的刀变得越来越沉重,挥刀与抵挡的力气越来越弱。
“锵!”
又挡住了天平的一刀,天海纯也的双手被刀柄传来的力道震得发麻,天平无机质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屏住呼吸,集中精神,使出浑身所有的力气,奋力将天平打开!
天平往后退开一步,紧接着又是威势不减的一刀袭来!
“锵!”
“钪锒!”
天海纯也提刀抵挡,但这一次,他双手虎口被巨大的力道震裂开来,太刀脱手,掉到了一旁。
失去武器的天海纯也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
他不肯放弃,努力的想爬起来,可是天平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银色的异形面无表情的向失去反抗之力的主人挥下了屠刀,眼看着天海纯也就要命丧于此时——
那一刀还是没斩下来,被天海纯也用双手接住了。
天海纯也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阻挡着天平的刀势,天蓝的双眸中燃烧着火焰,那是对生的渴望,对活下去的坚持与追求!
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天海纯也还有力气,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仍然要反抗!
他都从地狱里爬出来了,精神上的莫大痛苦都未能将他摧毁,他的罪孽还未曾赎清,想要救的人还没有救下,他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啊——————!!”
那一刻,天海纯也强大坚定的执念为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他紧紧的抓着天平想要抽走刀刃,任由刀刃将双手割的鲜血淋漓,他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怒吼着用力往前一撞!
天平被他的突然爆发撞倒,天海纯也趁机夺走了天平手里的太刀,然后抓着太刀朝天平心脏狠狠刺下!!
太刀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插进了地面,将天平钉在了地上。
天平的伤口处没有出血,也没有继续用身上流转的光芒治疗自己,只是扭过头,用冰冷无机质的双眼看着倒在一旁的天海纯也。
“……为什么?”
天平突然发出了声音,只不过那声音机械的很,而且也很像是小孩子学说话,结结巴巴的。
但是天海纯也听得懂,他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警惕的盯着天平。
天平注视着天海纯也的眼睛,朝着天海纯也的眼睛抬起了手。
天海纯也瞬间紧张起来,但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状态没有改变,还是一样的差,没有变得更坏。
天平只是又问了一句话,他的话语也变得流畅了一些:“你很痛苦……为什么不让我杀死你?”
天海纯也闻言,神情一怔。
“死掉……就不难过了……”天平歪了歪头,明明面无表情,却透出了真切的疑惑。
天海纯也忽然间明白了天平的疑问。
既然活着那么痛苦,连身为异能的它都能替天海纯也感觉到,那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死去呢?
天海纯也不愿自己动手,那么天平就帮他动手,甚至还满足了天海纯也不想任人宰割懦弱死去的愿望,和他竭尽全力的打了一场。
“死了确实什么都感觉不到,更不会痛苦了。”天海纯也慢慢挪到了天平身边,爆发后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天平定定的望着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就此死亡?
“因为我想活着。”天海纯也虚弱却坚定的回答了天平的问题。
“尽管活着很痛苦很痛苦,但我仍然想活下去。”
“其实没有什么太伟大的理由,只是因为我还想活下去这个念头而已。”
天平朝天海纯也伸出了手,天海纯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天平动了动手指,握住了天海纯也的手。
“暖暖的……”天平说完这句话后,身形就从脚部开始化作流光消散,这一幕梦幻美丽的不可思议,恍若童话般的仙境。
那些流光顺着天海纯也的手涌入了他的身体里,天海纯也感觉到自己损失的体力在迅速的补充恢复,状态越来越好。
代表消失的流光很快蔓延到了天平的头部,在天平彻底消失回归天海纯也体内的那一刹那,天海纯也看到了天平露出的那抹生涩却开怀的微笑。
“纯也!”
力量回归之后,之前被夺走魔力保持不住实体的黑骑士也重新出现,将天海纯也扶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黑骑士关心道。
“我没事,好像连流失的血液也恢复了。倒是你,亚瑟,没问题吧?”天海纯也摇头,然后反过来关心自己的英灵。
“没有问题,我现在的状态很好。”黑骑士回答道。
天海纯也放下了心,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你我都没事的话,接下来就轮到真正的敌人了。”
天海纯也没有犹豫,他直接使用异能,将这片异能区域削弱至消失。
异能发动成功之后,白雾立刻退去,天海纯也回到了真实的横滨。
天海纯也进入白雾笼罩的区域后还深入了一段距离,此时回到现实后就直接身处火场,这里是刚才爆炸的地点所在。
火势很猛烈,燃烧的烟尘也很大,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天海纯也还要去找异能被削弱,不知藏身何处的涩泽龙彦,所以他打算直接熄灭大火之后就离开。
但在他用异能力熄灭大火离开之时,天海纯也听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哭声。
这是小孩子的哭声!
天海纯也连忙循声去找那个孩子,这里看样子应该是个工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小孩子出现,但让天海纯也放任不管是不可能的!
找到了,就在这里!
天海纯也走到传出声音的一堆废墟前,根本不顾上自己有洁癖,就开始挖掘。
孩子的哭声在一点一点的减弱,天海纯也越听心里越着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终于,一身狼狈的天海纯也找到了快要缺氧窒息的孩子,他小心翼翼的抱起藏身在狭小空间里的孩子,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白发及肩,脸被眼泪和污渍搞得一塌糊涂,看不清长相。而且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底下还没穿裤子。天海纯也就脱下自己脏兮兮的外套包住他,把他抱出了废墟。
废墟外面还有人在火拼,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周遭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子,更不在乎被波及的无辜人。
天海纯也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毅然之色,随后,他将这个孩子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折回火拼现场,无声的拔出了自己的太刀。
——
安静的巷子里,听到脚步声远去,假装昏过去的白发小孩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那双赤红的眼瞳。
白发小孩动作缓慢,却带着一股莫名优雅气度,揭开了身上对现在的他而言过于宽大的风衣外套,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他被天海纯也藏到了巷子里的一个垃圾桶里,虽然够安全,但垃圾箱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尽管里面没什么东西。
“嘭!”
他用力撞倒了垃圾箱,垃圾箱倒下后,他顺利的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
但没等白发小孩从垃圾箱走出多远,他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接近。
他后退了一步,想要重新藏到垃圾箱里,可是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巷口,发现他了。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伴随着来人故作惊喜的声音,手电筒刺目的光直接照到了他的脸上,他不适的抬手挡了挡。
“哇哦!”来人身披西装大衣,身材纤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眼罩,他靠近小孩后,夸张的叫了一声。
然后他抬手在鼻子底下扇风,仿佛被孩子身上的气味臭到:“好臭啊,你肯定是刚从垃圾箱里出来的吧?”
“真可怜啊。”太宰治似模似样的为孩子感叹,露出来的那只鸢色眼眸中却不带一丝同情,反而是一片漠然。
白发孩子不为所动,只用那双赤红的双瞳淡淡的看着太宰治,颇有一种遇事不惊的沉稳之态。
“可怜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太宰治边说边摇头,“之前有多么威风,现在就有多么落魄,人生就是这样的起起落落落,对吧,涩泽龙彦?”
“你想做什么,太宰治。”异能领域被解除后,就莫名其妙缩小成六岁小孩的涩泽龙彦嫩声问道。
太宰治眨了眨眼,他捂住嘴,闷闷说了一句:“不做什么啊。”
“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他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随后再也忍不住似的拍腿夸张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笑得疯疯癫癫的,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而被嘲笑的涩泽龙彦很自然镇定的看着太宰治笑话他,仿佛被嘲笑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涩泽龙彦听了一会儿太宰治笑话他,出声问道:“笑够了吗?”
太宰治哈哈哈的抹了把脸:“当然没有啊,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太宰治捂着笑得有点疼的肚子对涩泽龙彦说:“你说我要是把现在的你交给异能特务科,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人体实验?催眠洗脑?”太宰治笑眯眯的说出了恐怖的话语,“你要是正常的样子,他们可能还会因为掩盖自己的错误把你放走。但现在,哪怕涩泽家出手,恐怕也不可能了吧。”
“多么现成的上好实验体啊,能做多少实验啊……”太宰治用着赞叹般的语气吟咏道。
“那你想做什么?”涩泽龙彦又问了一句。
太宰治旁若无人的说:“不过要是现在就杀了你,也是个挺好的选择。”
涩泽龙彦面无惧意,这种话太宰治会明白的说出来,就代表他另有用意,这是用来交换的条件。
“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太宰治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但就在他说出口前,又有脚步声靠近。
知道来人是谁的太宰治闭上了嘴巴,伸手抓住了涩泽龙彦的肩膀,瞬间变了副模样,一脸献宝的对巷口现身的天海纯也道:“纯也快看!我替你把这个孩子抓住了哦!”
“这个孩子想逃跑呢!不过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果然很可疑,还是带回去仔细审问怎么样?”
天海纯也在离开时,用电话联系上了太宰治,请他过来接走这个孩子,送去医院看看又没有其他伤口,好方便联系这个孩子的家人。
“太宰,先送他去医院。”天海纯也走过来道。
“好吧……”太宰治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然后他看到天海纯也抱起了涩泽龙彦,立刻叫道:“纯也不要抱他!这么大的人了让他自己下来走啊!”
涩泽龙彦不动声色的伸手抱住了天海纯也的脖子,果然感觉到太宰治盯着他的目光更加炽热危险。
“纯也!你看他那么脏,把他放下来啊纯也!”
“太宰别闹,我身上也很脏。”
太宰治睁眼说瞎话,对着一身混杂了灰尘泥土血渍的天海纯也道:“纯也才不脏呢!别抱他好不好?”
“我不抱他你抱吗?”天海纯也问他。
太宰治闻言嫌弃的不得了:“我才不抱他!他可以自己走的,不信你问他!”
涩泽龙彦适时的把头埋到天海纯也胸口,怯生生的说:“痛痛……呜呜呜……”
天海纯也看了还想要继续作怪的太宰治一眼,太宰治委屈的不得了:“那我也要纯也抱!”
“别凑热闹了行吗?”
太宰治干脆直接抱着天海纯也的腿坐到了地上,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天海纯也只能后面背着一个太宰治,前面抱着一个小孩,艰难的走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