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依依的要求,刘琰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女人,似乎生来就有一种用科学难以解释的第六感——
林依依踮起脚环抱着刘琰波的脖子,只过了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她瞬间又是泪流满面,手也不自觉地越收越紧,身子也越贴越近,嘴里不断呢喃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这个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女孩在这时候哭得撕心裂肺,没有经历过像她那样的遭遇的人,大概也无法理解她此时的喜与悲。
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大概也莫过于此吧?
刘琰波就静静地站着,任由这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孩抱着自己,甚至没有出声示意她抱得过紧,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亦如那天晚上一样。
他不善于言词安慰;
他也知道,有些时候,言词的力量是渺小的。
刘琰波已经经历过太多伤痛,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他很清楚,语言上的安慰有时候就是一种变相的讽刺,甚至是恶毒——
就像是揭开了一道疤,然后在上面撒上了一层细细的白盐,也许可以消毒,但一定会让人更加痛不欲生。
所以——
你若是无法对一个人遭遇的不幸感同身受,便不要去轻言安慰。
时间是世间最伟大的魔法师,它永远都不会停滞不前。
林依依哭累了,大概也抱够了,她松开了手,往后退了那么一小步,然后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几个月来朝思暮想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并不帅气却让她一眼就忘不掉的脸……
当看到刘琰波衣服上那些眼泪、也许还有口水留下来的痕迹以后,她那满是泪水的脸上竟然爬上了一抹羞红,连忙轻轻道:“不好意思,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刘琰波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微笑道:“没关系。”
“谢谢。”林依依接过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妹妹也在这里读书。”
说完,刘琰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凉亭,询问道:“要不要过去坐一会?”
林依依点了点头。
小园里很清净,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微风吹过的声音。
林依依很细心,把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本书给了刘琰波,让他垫着坐,后者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阳光烂漫,人心惆怅。
在征得同意后,刘琰波点上了一支烟,然后轻吐着烟雾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转学?”
对于林依依来说,这是一个伤心地,离开或许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刘琰波可以帮她一次、两次……又或者是见一次帮一次,可终归帮不了她一辈子。
他只想做她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因为过客是可以遗忘的。
她若是能遗忘掉他这个过客,也就能从那晚的阴影里完全地走出来。
“想过。”林依依低着头道:“我把那晚的事告诉了我爸妈,他们知道后,就打算送我去国外留学,可那时候我自己还不想去。”
“为什么?”刘琰波不禁问道。
“因为你。”林依依抬起头,解释道:“因为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你一面,我要是那时候就去了国外,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你,所以我想留下来等,尽管机会渺茫,但这里至少是你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值得吗?”刘琰波知道这本不该问,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值得吗?
为了一个都不知道是谁、还会不会再出现的人,留在这个伤心之地忍受着触景生情的煎熬,承受着来自肮脏之人的欺负和敲诈,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这几个月来,除了她林依依自己以外,大概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更不会有人能体会到她在这期间心里所憋屈着的苦痛——
值不值得,也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值得!”林依依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值得就好,值得就好……”刘琰波轻喃着,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一块吊坠。
坠子是木头做的,上面雕刻着一个手工拙劣却依然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由于时间长了,又泡过油,所以现在变得黝黑发亮。
刘琰波用手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手中的吊坠,神色复杂,其中有悲伤,也有不舍,还有思念,轻声述说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从小就一直戴着它,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当做临别礼物,希望它可以给你带来好运,让你能在未来的每一天都笑口常开。”
说完,刘琰波把吊坠放到林依依手里,随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去吧,去国外留学,开始全新的生活,这样才对得起真正关心爱护你的人。”
也许换个环境,明天真的会更好——
这句话,刘琰波以前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此时此刻,他愿意为了这个柔弱的女孩再坚定不移地相信一次。
“嗯…”林依依看着手中的吊坠,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刘琰波没有说话,他也相信她会好好珍惜它的,更相信她终有一天能走出过往的阴霾,重新回到阳光下——
因为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上更多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
香烟在燃烧,烟雾缭绕,却又很快地被风吹散,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林依依轻嗅着,她要记住身边这个男人的味道,记一辈子,好在未来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她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地问道:“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能。”刘琰波也侧过身来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温和道:“等你学业有成,长大了,有出息了,说不定哪天我还会要你帮忙呢。”
这是他给的期许,也是一个希望——
期许她有一个积极向上的目标,希望她越来越好。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林依依笑了,这是她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笑得很浅,却足够烂漫,就如经历过风雨的彩虹,又如屹立在风霜雨雪中的梅花含羞而开:“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刘琰波。”刘琰波如实相告道。
刘琰波——
林依依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低着小脑袋道:“刘大哥,我还能不能再提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刘琰波点头道。
林依依轻咬着嘴唇,脸上红晕难消,鼓足勇气道:“你能送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