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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虫儿飞
    刘琰波做了一个梦,一个他过去已经做过很多次的梦——



    他又梦见了儿时的自己。



    小家伙正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山路弯弯,一直延绵向上……



    刘琰波已经看他走过很多次——



    在这个梦里,年少的他每一次都只是在不停歇地往前走着,他走了很远,一路上看过了许多风景的变换,也反反复复地走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



    但这条路,似乎本身就不会有尽头?



    刘琰波不知道,因为在这个梦里,他以前总是那么的不够耐心,只想要逃离。



    他已经厌了,也倦了。



    所以这一次,刘琰波想看一看,看一看年少的他能不能走到尽头——



    他就跟在他的身后,不急不缓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不停歇地往前走,就好像一台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一样,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地死循环当中,难以自拔——



    这条路,看上去会很长;



    这个梦,似乎也只会更长……



    ……



    病房里。



    黄妈已经回家去准备住院要用的生活必需品,韩水兰也识趣地暂时离开了病房,说是要打电话向朋友咨询一下,看对方能不能提供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唤醒一个有可能患有严重心理创伤的病人。



    亲情疗法——



    尹含若对此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这不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方法听上去太不靠谱,而是她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和刘琰波结婚已经有半年,可她细细想来,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给他留下深刻记忆的事情好像只有那么一件。



    尹含若只记得——



    那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狠狠地打了刘琰波一巴掌,让他失尽颜面。



    大概在他心里,我真的是一个只知道无理取闹的女人吧?



    尹含若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去没有对这个便宜老公好一点,后悔自己没有多做到一点身为妻子的义务……



    悔不当初——



    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尹含若握住刘琰波冰凉的手掌,眼中弥漫着泪雾,轻声道:“刘琰波,你醒醒好不好?”



    “你说过的,你要做我背后的那个男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能骗我。”



    “你还答应过我妈,你答应她要撑起我们这个家,难道你都忘了吗?”



    尹含若轻轻地说着,慢慢地将她藏在心里的话倒腾了出来:“刘琰波,你知道吗?”



    “我以前对你乱发脾气的时候,不是因为我真的讨厌你,而是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自己变得越来越依赖你;讨厌自己见不到你时的心不在焉;更讨厌在你为我倾尽全力时,我却不能为你做任何分担。”



    说完时,她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尹含若是一个看上去很坚强、甚至是有些倔强的女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她的坚强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种如冰山般的不近人情,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有很柔软的一面。



    就像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只是一个害怕失去丈夫的妻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因为她想到——



    如果他刘琰波真的就这样一睡不醒,她尹含若该如何是好?



    “刘琰波,你知道吗?”尹含若抹掉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我跟清梦说,在认识你之前,从来都没有谁能像你这样包容着我所有的不讲理和任性,所以就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过完下半辈子,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所以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你现在就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她看着他,看着仍然躺在病床上“无动于衷”的他,泪水再一次滑落。



    “刘琰波,你这个混蛋,我让你起来,你听到了没有?”尹含若的情绪再一次崩塌。“你这个混蛋,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刘琰波以后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



    尹含若被脑海里这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给压跨了。



    从咬着牙用斧子劈开那扇门开始,撑到现在,她的精气神似乎都已接近枯竭,再也无力支撑下去——



    她趴下了,趴在床边,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尹含若在哭,尽管她的哭声很低,还断断续续,却足够凄迷——



    刘琰波似乎听到了。



    他仍然还在昏睡中,可在这一刻,他的眉头好像皱得更深了。



    只是——



    尹含若没有看到,正走进来的韩水兰也没能看到。



    尹含若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用床单抹去了泪水后,才抬头看向了走进来的韩水兰。



    韩水兰走到病床的另一旁,看着尹含若那哭红的双眼,带着些许期待道:“怎么样了?”



    尹含若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失落——



    她们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刘琰波,她们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韩水兰才轻轻道:“我朋友说,他这种情况属于自我催眠,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她忍不住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梳理着刘琰波额前乱了的刘海。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绝望,才会宁愿沉睡在梦中不愿醒来呢?



    韩水兰不知道。



    事实上,在韩水兰的记忆里,原本有关于十三岁时的刘琰波已经模糊不清,如果没有在海大的重逢,如果韩晨曦没有被人拐走,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终将被遗忘的匆匆过客——



    可人生本就没有如果,命运总会安排一些犬牙交错。



    她和他,再一次从各自自定的轨道偏离——



    他们久别重逢。



    那些原本已经被时间的洪流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的记忆也再次凝聚成象,并且越来越多。



    过去被开了一道闸,回忆就如决堤的洪水——



    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韩水兰在这时候都已经能记起来,她记得那时候,有那么一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青草茸茸的操场边,年少的他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她轻轻地唱着歌,他在熟睡中微微扬起了嘴角……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你有没有在梦里听到过歌声?



    如果有——



    那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对吗?



    韩水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刘琰波紧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