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玉道：“任何标记都容易被模仿，所以没有标记更容易隐蔽，不认识也总比认错人好。更何况外面的人想要入会，都需要让会内会徒牵线介绍，认识会内有身份的人，再由总舵主或者堂主暗中考量其名声来历，人品才干，若觉得此人可靠，也很有心要加入清风会与我们一同行善事方可入会，因此选来的都是极为可靠的人。脾气秉性急躁凶悍，不讲道理的，也是不准加入的，如此，即便是不相识，也很容易辨认。再者清风会的会徒虽然遍布很广泛，但是总人数并不多，新人入会，都会让会内老人先带一阵子，且通常不会让会徒单独行动，最少也是两人一起，若是指派去见他们不认识的人，长辈们也会安排好暗号。若是有很紧急特殊的情况无法安排暗号，便只是口头上一问一答，听他的语气性情，是不是自己人也就知道了。”



    黎青赞叹道：“想的可真是周全呐。”



    照玉道：“这些都是前任总舵主白举先生想到的。”



    黎青笑了笑道：“那看来前任总舵主真是有才干。”他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些事情来问道：“不过也奇怪，以前你们清风会不过是在江湖上帮助一些穷人，施舍些银两，偷一些贪官污吏家里的赃款出来赈灾，虽说也挺招人恨的，但是那些贪官污吏也拿你们没办法，更何况你们还做了不少好事，按理来说也算得上是万民称颂了，你们的身份一直很安全，给个标志也不是什么大事，白总舵主在任期间，清风会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不是只有到了袁总舵主上任之后，才被皇上盯上了，然后才渐渐地跟朝廷的矛盾才越来越大的吗？可要是说从白先生刚一上任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小心地隐蔽清风会，那岂不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吗？”



    “这……”这个问题把照玉也问住了，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略思索一番说道：“你也真是的，总操心这些没用的。或许是当年白总舵主也有什么别的顾虑吧，白总舵主去世都这么久了，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黎青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说，会不会是白总舵主早就预知了清风会会有今日之难，因此早早部署啊？”



    照玉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嗔道：“我不管是不是，总之你呀，以后不要这么多管闲事，清风会有规矩，上级的指令不要妄自揣测，只可执行。我以后是要带着你的，你可不要拖累我，不然我要跟你一起受罚的！”



    黎青不禁觉得没趣，说道：“哎呀随便说说嘛，你看看你，一点也不识趣。”



    照玉见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喂，你明天就要正式成为清风会的会徒了，你别跟我这样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以后我可是你前辈，我们清风会的规矩很严的，惩罚也很严重的，我可没跟你闹着玩。你现在不听我的话，到时候别吓得哇哇哭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瞧你啰嗦的！”



    两个人边斗嘴边收拾，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便烧了热水洗脚洗脸，睡觉的时候，照玉跟黎青就挤在一起。



    黎青对照玉说：“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家。”他说到这里笑了笑说：“你看你多幸福啊，父母康健，还有一个固定的住所。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当做家啊。你看你一回来，就有人来接你，在外面受伤了，有人会关心你，做错了事有人唠叨你，伤心了有人安慰你。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啊。”



    照玉还从未听黎青讲过他的身世，便追问道：“你的父母呢？”



    黎青道：“听收养我的老道士说，他们是逃难的难民，生生饿死的。那年河发大水，朝廷原本修了堤坝防灾，可是贪官们克扣了银两，堤坝修得根本不够稳固，大水一来就全淹了。



    人倒是没事，只是田地全没有了，我父亲为了让我母亲和还未出生的我活下去，省下吃食给我们，他自己饿死了，我母亲一路乞讨，半路上生下了我，勉强乞讨喂养我。



    可惜她一个妇人，还生了孩子，据说遇见道爷的时候，她已身患重病，身上都散发着腥臭味，因此没人愿意帮她……只可惜那时候我只是个婴儿，不能帮她，给她一点关心和爱护，照顾她，奉养她。



    我虽然不记得父亲母亲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的。收养我的道爷说，我母亲想来也是为了我才撑着那么一口气，见到道爷之后，简单交代了我的身世之后，将我托付给了他，看着他答应了，她才安心地去了。



    后来道爷请人埋葬了我母亲，把我抱回了道观里，再后来我长大了，他便教我读书。我原也有心要考取功名，可是道爷知道了我的想法之后，叹了口气跟我说起我父母的事情，他对我说：你要考功名，我不拦着你，只是你要永远记住你父母所受的折磨，倘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功成名就，也万万不要做一个贪官，只是官场混杂，进去便要脱层皮，只怕你到时候若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啊！



    我那时候年幼，还不太懂，只是听到父母的过往有些伤感，但还是不太能够理解这其中关系，心中多少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是道爷一直耐心地跟我解释，后来我又年长一些，便出了道馆，认了村子里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做了义父义母，寄名于平民之家，才有了应试的资格，便去考了秀才，一下便中了，但是我也因此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应试者，遇见过很多人，听到过很多的故事，渐渐的就明白了，官场不是我这样无门无路的寒门子弟能掌控的地方，进去了便只能随波逐流，任你有再大的抱负，到了那里也都被熏染成了死鱼眼，唯一的价值，就是加入那些贪官的队伍里，给他们增加一些可以利用的力量，让他们的队伍更壮大而已，也就是那时候，我听说了清风会的故事。但行正义事，无愧天地人。



    照玉很自然地接住了他的话，续道：“荡尽人间不平事，长风一起无尘杂。”



    两人不由自主相视一笑。



    黎青笑了笑说：“单是听过这一句话，我便觉得心念一动，后来在更深入地了解了之后，我也就明白了，其实即使事做官也没办法实现我心中的志愿，于是我就不再读书考试，行走江湖，卖艺为生，希望加入清风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