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姑娘的,翻了半天,只翻到一个自己小时候玩陶土捏的泥娃娃,捏的是他心目中长大后的自己,一个背刀的侠客,还请瓷器匠人人给烧了出来,一直留到现在。
他看了看那个瓷娃娃,不由得一笑,想起小时候的趣事来,便又坐会桌边,提起笔继续给莹玉写信,就写现在心里想说的话,写完又是好几页纸,还是塞进原来的信封里。然后把那个瓷娃娃找了个木盒放进去,那个木盒是特制的,刚好能把瓷娃娃放进去,他合上盒盖,脸上露出了甜笑。
把东西包好,他这才满意地吹了灯去睡觉,梦里都是莹玉的甜笑。
第二天清晨,照玉和黎青早早地起床,吃过早饭,林溪双便离家去了哥哥家,张广衡带着照玉和黎青一起去康州分舵。
清风会自白举上任之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隐蔽,康州原修过一个不错的分舵,在康州南面的玉阳山八宝峰下,有一片宏伟的屋宇,是数百年来每一位清风会会徒共同设计修筑起来的,大门上的石匾上赫然地刻着清风会三字,下刻小字,清楚地写着是某某堂主掌管的分舵。当时的群雄只要是入会了的,行走江湖无家无室的大多都会居住于此,日日聚在一起练功切磋,还收过一些弟子,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这些分舵后来都被拆除,再加上当时清风会跟官府已经开始有了矛盾,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清风会做的事情虽然正义,但却触及了官场人的忌讳,长此以往,梁子越结越深,若有朝一日彻底惹恼了他们,他们联合起来诬陷清风会,而他们再居住在这样固定的居所里,便很容易被人家拿住了。
于是白举也以容易被人盯上为由,解散了分舵的原址,数百年的恢弘建筑便不得不拆掉,能卖的都卖掉了。为了打消会内反对的人的声音,变卖的钱财都散给了周围的穷人、难民,白举对他们说:“我们要的本就是两袖清风,昭昭天理,何必贪恋这雕梁画栋、浮世虚名?”
就这么一个举动,打消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反而让大家更加敬重白举的为人了。
如今的康州分舵设得很隐蔽,就在柳三娘的酒馆里。
柳三娘便是前文提过的那位恨嫁女子。
酒馆在离康州城三十里外的绿杨坡,哪里虽然荒无人烟,但四通八达,周围景致秀丽,过往的商客,出门游玩的富人,走南闯北的侠客,来到这小店里都会歇一歇脚,也正因周围无人,方圆数十里只有这一家店,因此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的。
三娘有两个哥哥,也没有个正经名字,熟悉的人就管兄弟两个就叫做柳老大柳老二。
柳老大为人敦厚,不善言谈,但烧得一手好菜,他年纪比弟弟妹妹大上许多,父母早逝,柳老二和三娘都是靠他照顾长大的。
柳家的祖上原是开镖局的,后来家道中落,再加上经营不善,渐渐的没落了,最后因一趟重要的镖在路上出了差错,全部损毁,镖局赔了个倾家荡产,后来被查出,原来这趟镖是有人暗中作梗,下手坑害他们的是一位同行,因嫉妒柳家有祖传的鸳鸯剑法不肯外传,便下手彻底毁了柳家的镖局,当时镖局的大当家的便是柳氏兄妹的父亲,他在那次事故中受了重伤,再也拿不起剑,母亲上门去找他们理论,对方当然不肯认,争吵之下便动起手来,柳夫人最终被他们当做疯婆子给丢了出来,幸好柳老大追着母亲过来,那时候他已有十四岁,但因天生身体强健,已有了八尺的身高,健壮如牛,他出手维护母亲,险些失手打死人命,幸而柳夫人拦住了他,这才罢休。
柳家人去报官,可是仇家使了银子,官府不追究杀人凶手反而追问他们为何无缘无故去无理取闹,怀疑他们是嫉妒他们家生意好,柳家人讨不到半点便宜,柳老大还被当做搅闹公堂给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柳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家里的钱财也都散尽,柳老爷含恨而终,柳夫人也生了重病,临死前交代子女,要他们定要韬光养晦,然后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报了这家族仇恨,不能就这样认命放过他们,但是要悄悄下手,千万不可图什么侠客名声,他用下作的手段害人,那便也让他死在这下作的手段之下!
于是在柳夫人逝世之后,柳老大便带着弟弟妹妹们按照母亲的遗嘱韬光养晦,从此改掉名字,变成了一个学手艺的小学徒,这手烧菜的本事就是他为了挣钱养家专门去学的,后来又过了几年,三娘十六岁那年,兄妹三个终于报了大仇,要了那人性命,没留下任何的痕迹,逃掉了官府的盘查,来到这绿杨坡开起了小店。
大哥稳重手艺好,专管后厨,二哥头脑精明,专管账房,三娘年纪最小,两个哥哥从小最疼她,他们本不想让三娘抛头露面,希望她能在闺阁好好待着,将来好好找个人嫁了,但是三娘性情像柳夫人,是个豪横的脾气,又从小被两个哥哥宠着,即使是后来三个人流落江湖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任性惯了不肯听哥哥们的话,执意要帮哥哥们做生意,跟伙计一起在前面招呼客人,兄妹三个商量一番,三娘从来就不是个安静温和的性子,要她憋在屋子里反而是委屈了她,横竖这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就随她去了。
于是乎,三娘也开始进进出出地招呼客人,她性情豪爽,但是心地善良,能喝酒,很快这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这绿杨坡柳家酒馆里有位漂亮的江湖女子,很快便有些闲人慕名而来,就为见三娘一见,一天这里来了个城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给她取了个诨号,叫做什么“绿杨一枝花”,意思本是夸她漂亮,但是三娘却把那人狠狠讽刺了一顿:“呸,我还当你小子有什么好话夸我呢,半天来就憋出这么句不腥不淡的屁话来?什么‘绿杨一枝花’,这绿杨坡上,可不就老娘这一枝花吗,难道还有别的花,我也听不出你是在夸我呀。家里有钱呢就该回家好好念书,你瞧瞧你起这绰号,难听死了,非但俗气的要命,还狗屁不通,我柳三娘虽然也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你也别想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