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详作思索的模样,祁无因方才颔首赞同似得笑道:“寿王殿下果然才思敏捷。臣刚刚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商君书上有云‘立君之道,莫广于胜法;胜法之务,莫急于去奸,去奸之本,莫深于刑严。’这些个逆犯生来就一身反骨便是陛下这次愿意放过他们,可要是他们不服教化继续作乱反倒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这顾长歌逃窜多年可见此人毫无悔过之意。臣以为寿王殿下的主意不错。”
正当叶临宸准备起身反驳的时候,云繁再度伸手按住了他。
“祁大人这话说的怪吓人,就算是逆犯可终究也是个女子如何能让人家死得这般凄惨?更何况时近年尾不太适合见血,臣以为还是鸩酒赐死吧。”云繁扬首对上祁无因审视的目光温声道。
未曾料到云繁会开口的寿王目露诧异正想反驳的时候,祁无因扫了他一眸示意他别多言。
“云太医此言差矣。”祁无因语调冰冷,“陛下乃真龙天子如何不能在年尾时杀人?更何况谋逆乃不赦之罪,若是这回陛下从轻发落她又如何能震慑天下。诛禁不当,反受其央,当初陛下要是没有严惩逆党的话,只怕如今坐在龙椅上就不会是陛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晋王殿下。”
将诛心的话轻飘飘的抛到了晋王身上。话里意味分明,祁无因摆明了要逼叶临宸开口,这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可不会是什么陛下爱听的。
正当云繁想开口拦话的时候,寿王含笑睨了他一眸。见此云繁选择了静默不言,暗中思付起来恐怕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引起了寿王的注意。
“祁大人身为枢密院掌事这样的事情还需要向本王请教么?不过儿臣确实有异议。”扬首对上厉帝审视的目光,叶临宸字字清晰无比亦十分坦然。
此话一落,厉帝原本半垂的眉睫一顿,赫然睁开了半敛的眸子似是被叶临宸这铿锵有力的语调所惊醒,而原本浑浊的瞳孔也在陡然间变得锐利无比。父子二人目光相触,仿佛有什么藏在了瞳孔中。
气息凝滞在一刻,满室寂然。云繁小心翼翼打量了眼厉帝,开始思虑起要如何开口前破解现在的情势然而祁无因没有给他机会,悄悄地走到了他身边十分自然地挡在了他和叶临宸之间。
“云太医老夫劝你别插手此事。”祁无因含笑而视,特意压低声音道了一句。3a阅
“你有何异议?”厉帝那刻意拉长的尾调一寸寸碾过叶临宸心上,哪怕是听不出喜怒也叫人觉得里面没有多少善意。
在旁的寿王勾了勾唇角眼中喜悦流露,过了这么久这叶临宸还是个从前一样蠢钝。正当他得意难掩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厉帝扫了他一眼当即调整坐姿恭敬地看向厉帝。
“儿臣以为当年一案非朝廷之福实乃朝廷之损。治国者以积贤为道,得贤则安存,失贤则危亡。祁大人非但不对此事痛心疾首偏偏还乐道此事,对此儿臣实在不敢苟同。”叶临宸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往日儿臣就听说祁大人执法严苛,今日一见实在佩服。虽然说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但是如今父皇治下的江山正值盛世太平,何须重刑待人。儿臣记得前朝有人云,‘德礼乃政教之本,刑法乃治教之用。法令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还有我实在不明白不知道祁大人你为何要问我对不对,要论国家兴亡律法严苛,今有父皇圣明在上,古有前人先贤着书立言,如何是我能回答的?”
这话一落饶是寿王再怎么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听到这个话也不由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向叶临宸。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素来木讷不善于争辩的叶临宸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引经据典而且十分有水平的话来。若不是知道叶临宸身后有个谢瑶光的话,只怕他会觉得叶临宸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
话落在祁无因耳际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叶临宸好一会,在寿王准备起身反驳的时候哂笑一声,“殿下这话虽然是引经据典让老臣刮目相看但是有一点老臣并不干苟同,顾家乱党结党营私,通敌卖国何来贤臣一说?不过倒也不碍事老臣只当殿下您是年轻气盛一时情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陛下面前议事,政见不同也是常有的事。唉,只不过殿下您就算不赞同老臣的提议,也不当这般辞气激愤,老臣实在不明白我可有哪一句话您不快了?”
一旁的云繁听着这些话暗暗心惊不已,这祁无因话里话外分明都在把叶临宸往陷阱里面引。
“临宸,你也真是的……”寿王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瞥见祁无因扫了他一眸,目含警告。当下回过味来,如今他们是在父皇面前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于配合,否则引起厉帝疑心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当下将原来想说的话收回喉间转而喟叹一声,“祁大人你也说了临宸他年轻气盛,难免会说出些糊涂话来。你又何必这般过于多心呢?我觉得临宸这话里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晋王殿下话里有什么意思老臣可不知道。只不过晋王殿下刚刚口口声声称顾氏乱党是贤臣,损失他们乃是我大历不幸。老臣这就不明白了当年这事是由陛下亲自审理的,桩桩件件都是证据确凿,顾氏确实意图谋逆。时至今日晋王殿下您还分辨不出什么是非曲直么!”冷睇着额上青筋暴起的叶临宸,祁无因声音颇冷。
言语如刃直抵心口。听着这些话云繁连连皱眉如今他只盼叶临宸能够稳住,不去同祁无因他们争辩当年旧案。只要晋王不上当,不去牵扯到那件旧案上,任他祁无因再怎么设计都无用。哪怕祁无因再怎么是重臣可他终究是臣子,逾矩而行最不应当。
但是叶临宸也终归是叶临宸,这十几年来若不是那些故人化作执拗支持着他一路前行,只怕他坚持不到现在。如今那些故人更是成为了最坚定的目标陪着他行走在这条血腥而孤寂的夺权路上。
尽管这几年他努力磨平了脾性但是镌刻在骨子里东西是不会改变的,随着路越走越多真相也越来越近,你要他如何违背自己的初心为了通过厉帝的试探去说些违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