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我对祁无因此人不甚了解,便是祖父留下来的手札中也未对此人有过只言片语。”谢瑶光蹙眉揉了揉额角,“我总觉得祖父应当是十分厌恶祁无因此人的。如果可以的话青芷你能否替我去吏部查查祁无因的履历。”
闻言顾青芷愕然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响才深吸一口气道:“连顾太傅都对此人没记载的话,吏部恐怕也查不到他一点信息。更何况窈窈你觉得他如今掌着吴钩台和枢密院又如何会让自己的信息留在外面。”
“你查祁无因不如查祁家。陛下与祁家关系匪浅。”一旁的云繁适宜接过了话茬。
话落耳际谢瑶光偏首瞧了他一眸蹙眉似是在思量一般,眼中掠过一丝冷意。顺手提笔把她所知当年曾经参与过景隆之变以及顾家旧案的家族悉数写下,如今在京中得势的家族大多数都是曾经参与过这两件事的人。看着纸上特意用朱笔标注出来的徐、薛以及祁家三家,谢瑶光眼中冷意愈发浓烈起来。虽然深知古来变法者,从无善终者但是自小深蒙祖父教导更知这朝堂绝非眼前这般平宁安定,朝廷和各州以及郡县的大权一直掌握在京中世族手中,朝廷选拔官吏更是依据门第,弄出个所谓“下品无高门,上品无贱族“来。是以所选出的官吏多是无才无识之辈。
虽然不至于四处民不聊生但是在京城之外未见过的黑暗之地依旧是百姓疾苦,所言不达天听。在岌岌可危之下祖父才会萌生出那样的理想,甚至于为了这个理想不惜牺牲一切包括整个家族。
“祁家我当然要查。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顾家的冤屈我来昭雪,祖父的遗愿我来完成。”话落谢瑶光傲然一笑,朱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字天下大同,“没有人会白白牺牲的所有人的死亡都是有价值的。”
大致的方向已经商议的差不多。虽然谢瑶光面上显得疲惫无比但是想到还有陆令山那边她还未去拜会,是以也再同他们俩所些虚言絮语,简短告辞后便各自离去。
好在谢瑶光来得并不算特别晚,她到陆家的时候陆令山还在书房阅书,听闻仆役通报有位谢姓客人来访也不避讳直接命仆役将人引到书房同他会面,等谢瑶光进到书房的时候祁无因刚刚好放下手中的那卷《玉台新咏》。
“陆太师。”裹着黑色斗笠而来的谢瑶光将斗笠解下丢给了一旁的卓靖继而侧目吩咐他去门口守着。
闻言陆太师抬头指了指窗下的两个位置沉声道:“你来了,坐吧。”
“多谢。”谢瑶光大大方方地落座顺道拿起了桌上那刚刚倒好的茶自斟了一盏要去柔和,“看样子陆太师一早就料到我回来?”
“老夫虽然不在朝中但并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祁无因还是在耿耿于怀当年之事,否则也不会弄出这等奇闻来。”陆令山仍旧保持着一派淡然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谢瑶光略显得有些无力的举措。
抬眸望向面前的人,谢瑶光挽唇语调严肃,“既然陆太师知道我此行的来意,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几日后我打算硬闯吴钩台,此事一旦成功祁无因必然发难届时我需要您帮我游说朝中其他人替晋王开脱。”
“就这一个?”
原本按照谢瑶光之前所想,陆令山不会将此事答应的这么快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由疑惑看着面前的人蹙眉似是在思量什么。
见谢瑶光面露疑惑,陆令山扬首,“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
“我当初既然敢和您合作又怎么会怀疑您呢?”
“你我如今同乘一舟自当共同进退。晋王好陆家才能安稳否则一旦寿王得势绝对不会放过陆家。这桩好买卖我自然要做。”说至此处的时候陆令山不由皱眉面露肃色,“被抓的那人是顾长歌虽然我觉得以顾太傅的老谋深算未必不会替顾家留下血脉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过于蹊跷,你得多加小心。”
想到卓靖绘下来那个与自己母亲容貌十分相似的冒牌货,谢瑶光沉首思量一会方才出声询问,“陆太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顾家与祁无因可是有什么旧怨么?”
“旧怨似乎是没有。只不过老夫隐约记得原本顾家的嫡长媳崔氏似乎同那祁无因有几分渊源。”
听得陆令山提及自己母亲的名字谢瑶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让她掩了下去。她对母亲和父亲的印象模糊一片,所知一切也只是从祖父口中听说但是在她印象里祖父似乎甚少愿意提及她的父亲和母亲,只有等到清明中元亦或者是二人祭日的时候才愿意同她说些往事。
然而每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祖父眼中总有痛苦和悲伤流露在外,只一个劲在那说是他无能未能护得住他们。
“这样么?那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不知陆太师愿不愿意同我讲讲。”掩了眼中情绪谢瑶光莞尔一笑语气和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故事。”
“只是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我并非顾家人很多事情也不是完全知道。唉……不过若是顾景恒当年未死,顾家未必会有此下场。”
父亲的名讳和感慨声一同入耳,谢瑶光不禁想起来幼时有人来寻祖父他同祖父说话的语气便是含着惋惜,父亲的死亡给了祖父很大打击虽然祖父并没有因此意志消沉但是却隐隐有了倦怠。
敛了飘忽的思绪看了眼陆令山后,谢瑶光起身折膝一拜随即告辞。
“你很像他们……”
沉默半响的陆令山没由来道了句。闻言谢瑶光脚下步伐一滞深吸一口气后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闻得脚步声越来越远,陆令山方才起身踱步至院中仰首望天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呢喃细语起来顾兄,这丫头最终还是变成了了你期望的模样。
诸事加于己身谢瑶光自是难以睡得安稳,从陆家回来以后躺在床上看着垂下来的纱幔思量起刚才从陆令山口中所听得的话,越发觉得当年的事情远非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也越发替祖父觉得不值。
虽然此夜沉寂,月凉如水但是他们这些局中之人注定无法如同静夜这般安宁平静,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到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怎么样残酷的陷阱。
从前回避的存在终于在命运的驱使下一个个破除迷雾重现人前,包括埋藏在平静湖面下多年的黑暗也将与白昼互相争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