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山面红耳赤,想将江肃推开,却又不舍得将江肃推开。
江肃难得主动这样同他靠的近,他舍不得,可他知道江肃喝醉了酒,此时江肃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他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微微垂眼,正要将江肃推开,江肃却已主动后退了一些,在椅子上一晃,险些跌倒。
李寒山匆匆伸手扶他,江肃却自己勉强扶住了桌案,可他拽得桌子摇晃,面前酒壶倾斜,整壶酒几乎全都泼到了他身上去,一身白衣染了酒渍,斑驳不堪。
江肃根本不避不闪,还低头看着摔碎了的酒壶,动作迟缓,半晌抬头,笑了一声,道“我喝多了。”
李寒山“”
此处本就是李寒山在教中的房间,里屋就有床,李寒山本想着江肃喝醉了便可在此休息,只是如今他看江肃的衣服被酒打湿大半,他总该让江肃换身衣服,而江肃的衣物又不在此处
李寒山迟疑片刻,也只能开门唤来仆从,想请他们帮帮忙,去临屋将江肃的衣服拿过来。
可他没想到他一开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贺灵城匆匆赶来,压着声音惊慌问他“少主,江少侠看了吗”
李寒山“看了。”
贺灵城捂住脸。
“属下方才问了乌歧,他才同我说了温青庭笔录中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贺灵城深深叹气,“可我还是来迟一步,江少侠他现在还好吧”
李寒山“喝醉了。”
贺灵城“”
贺灵城将目光转向李寒山屋中,便见江肃趴在桌案上,白衣之上大片酒渍,看见他,便抿唇同他笑,贺灵城便明白了,此刻的江肃,虽未人事不省,但显然已有些意识混乱了。
“哎呀,江少侠的衣服都湿透了。”贺灵城立即说道,“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还是得赶紧洗澡换身衣服啊。”
李寒山“”
李寒山不由也回首看向江肃。
他觉得,如江肃和他这般的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莫说是酒打在了衣服上,便是暴雨天出去淋一场雨,也不太可能会风寒,只是不太可能会风寒,不等于不会风寒。
他可不能让江肃因此生病。
于是李寒山点了点头,又吩咐那下人,道“弄些热水过来。”
“少主,你有想过一件事情吗”贺灵城又说,“江少侠现在这样你让他自己洗”
李寒山有些莫名“他不是还醒着吗”
贺灵城指向江肃“你觉得他现在是醒的吗”
李寒山跟着贺灵城的动作回过头,便见江肃依靠桌案,面色绯红,如同眸中含春,唇边带笑,这绝对是江肃清醒时不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李寒山甚至觉得江肃是在傻笑,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看起来才并不傻里傻气,而是有些有些诱人。
李寒山小声道“他好像真的喝醉了。”
“若他浴桶中睡着,岂不更要着凉了”贺灵城叹道,“保不齐还可能不小心呛些水”
李寒山“我来吧。”
贺灵城这才露出些欣慰笑意,又说“少主,既然江少侠喝醉了,属下这就去为他准备醒酒汤。”
李寒山点了点头。
他还是有些忐忑。
他不会照顾人,更不用说今日需得为江肃沐浴更衣,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定力的极大挑战,可他若不来,他更不希望别人来,那还是让他来吧。
魔教的下人一向动作迅速,不到一刻钟,这热水便已备好了,贺灵城笑吟吟亲自替两人关上门,而后带着随侍离开。
那随侍还一怔,小声道“贺副使,厨房不是这边。”
贺灵城看他一眼,显然心情极好,道“急什么,我们两个时辰后再去。”
李寒山回到屋内,看着依旧趴在桌上的江肃,心情十分复杂。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帮江肃沐浴,他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同江肃自己说,道“你先起来洗个澡”
江肃二话不说,竟自己直接站起来了,只是他步子虚浮飘忽,方才起身,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李寒山匆匆伸手去扶,江肃便直接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那显然是一副走不动就要李寒山来扶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耍赖。
可就算他在耍赖,李寒山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扶着江肃走到屏风之后,还未来得及劝说江肃脱衣沐浴,江肃便已松开了他的手,趔趔趄趄朝前走了几步,李寒山都担心他会整个人扎到那浴桶中去,好在他扶着浴桶边沿停下了脚步,而后便靠着浴桶转过身,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李寒山“”
李寒山别开眼,觉得自己或许是不该去看的,可是
他心中好似有两拨人阵前摇旗,几乎打得难舍难分,而他垂眼犹豫不决,只是将目光定在地面,耳边听得衣物窸窣声响,片刻之后,江肃忽而朝他走了一步。
李寒山一僵,下一刻江肃果真绊着了自己,直朝他扑来,李寒山这才惊慌抬头,一把接住江肃,却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东西。
不过江肃也并未将衣服全部脱下,他解了头发,散开衣襟,衣领堪堪挂在肩头,因而衣摆落了地,他朝李寒山走来时才踩到了衣摆,而江肃笑了几声,似乎在自嘲自己的愚蠢,李寒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扶他站稳,江肃已经凑了上来,按着李寒山的肩吻了下去。
李寒山完全僵住了。
这与他主动亲吻江肃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不知所措,好在江肃只是轻轻一吻,而后退开一些,带着浑身酒气同他笑,道“果然,这与手碰手没有任何区别。”
李寒山“”
江肃“我听他们说,亲吻一事,是一人心中情爱体现,本该有些不同一般的”
李寒山搂住他的腰,带得他往后连退数步,直接抵在了浴桶边沿,还将他抱起来了一些,几乎是令江肃半坐在那浴桶边上,方才抚着江肃的面颊,捏住江肃的下颚,吻了上去。
这一回江肃并未同前几次一般发怔或是反抗,他配合着李寒山的动作唇舌交缠,他喝了那么多酒,好像将李寒山也带得醉了,片刻之后,江肃方轻轻推了推李寒山,要李寒山后退。
李寒山松开手,江肃还与他讨价还价,道“今日该我来主动。”
话还未说完,江肃已动作不稳,略一摇晃,干脆整个人跌进了浴桶里,溅出极大的水花,几乎将李寒山从头浇得湿透了,也令李寒山猛然清醒,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江肃,应当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方才的举动,简直就是在趁人之危。
他清楚江肃对这些事情的排斥,也知道江肃并不喜欢他人对他抱着这种心思,便又退了几步,想要强行压住急促的心跳,可江肃抹了抹脸上的水,竟挑起剑,拿着剑柄去勾李寒山腰中挂剑的系带,面上还吟吟带着笑,却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也脏了。”江肃酒劲上涌,只能断断续续往下说道,“一一起”
李寒山“”
李寒山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江肃的剑,道“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江肃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李寒山”
话音未落,他顺着浴桶边沿,几乎整个人都滑进了水中去,李寒山吓了一跳,匆匆几步上前,将江肃拉起来,方才发现
这酒后劲太大,江肃好像醉得睡着了。
江肃昏睡一日,到了翌日天光大亮,他方才恍惚从梦中醒转,一睁开眼,先是头痛欲裂,而后便想起了昨日醉酒时发生的事情来。
江肃记得不太清楚,可终究还是记得的,偏生酒醉之后,他并未觉得有异,甚至还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他尴尬不已,左右一看,发觉此处还是在李寒山屋内,他身上换了干净衣物,却并不是他的衣服,李寒山也不在此处,他捂着头痛的头从床上起身,一眼瞥见床头还放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木匣子,通体漆黑,下头压了张白纸,纸上写了字,应当是留给他的,江肃便将那字条抽出,便见上头是李寒山的字迹,只写了几个字。
「是钥匙」
江肃“”
他将那匣子打开,里头是李寒山承诺要给他的那两把钥匙。
李寒山如此做,他几乎都要以为李寒山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不愿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可院中有声响,他听着像是李寒山,便将匣子收好,想披衣起身,朝床边一看,那儿挂着一件新衣服,看起来却像是李寒山平日习惯穿的款式。
江肃稍稍犹豫,还是将衣服披上了,起身推了门,便见李寒山在院中练剑。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李寒山练剑,李寒山的剑法,他早已看过千百遍,可以往他看的总是李寒山的剑,却从未注意过持剑的人。
近来天气转暖,因而李寒山并未穿上外袍,那一身劲装贴身,越发衬得他身形笔挺,江肃便翻过长廊栏杆,在上头坐下了,支着下巴仔细观察。
李寒山剑势凌厉,舞起来极为好看,他忽地便想起了那个倒霉师祖写在笔录间的话,他知道那时温青庭描绘的并不是谢无的剑,而是谢无这个人,而此时此刻,他看见李寒山舞剑,不知为何便走了神,只觉得李寒山的一招一式,都实在对极了他的胃口。
剑势寒凛,动作绝不拖泥带水,腰线细瘦笔挺,英姿飒爽,动人心
等等,他在想什么
恰李寒山一招收式,长剑归鞘,而后回首看向他,问“酒醒了可有何处不舒服的”
江肃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我的衣服呢”
李寒山有些尴尬。
“昨日我忘记让他们将你的衣服拿过来了,只好先给你换了其他衣服”李寒山说道,“今晨今晨我吩咐他们去拿衣服了,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送过来。”
他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像是在辩解,越发觉得尴尬,只好小声再补上一句“你不必担心,这是年初新裁的,我还未穿过。”
江肃却不介意,再抬手,亮了亮手中的匣子,问“你写字条是什么意思”
李寒山一怔,道“我怕你不知道那里面是钥匙,以为那是我的东西,不敢去打开”
江肃“”
李寒山“”
李寒山也觉得自己有点蠢。
他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江肃“”
江肃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尚在抽痛的头,道“今日我宿醉难受,就先不敢去白虹山了。”
李寒山点头。
“可我初来魔教,对你们魔教,难免有些好奇。”江肃道,“你可有空闲”
李寒山明白江肃的意思,道“我带你在教中逛一逛”
江肃又说“那山下城镇”
李寒山“应当有不少好吃的,我陪你去看看”
江肃“应当”
李寒山一句话卡住,稍稍停顿了片刻,方道“这我也没怎么逛过”
他以往只顾着练剑,教中有不少地方他都不太熟悉,更不必说那山下的城镇了。
可此时此刻,他恨自己当初只顾着练剑,而今江肃想到处逛一逛,他竟然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又去的地方。
“无妨,你虽不能带我,但还能陪我。”江肃转身迈步,回首对李寒山吟吟一笑,道,“我饿了,先陪我找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