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玄奥。



    或许连感觉都称不上。随缘仿佛看到了正在诵念经文的自己，看到了意识当中叫喊自己醒来的三藏系统，他往其他地方看去，看到了在大会场内的僧人们，这些僧人诵念着经文，与他不同的是。他们的意识内空空如也。



    他抬起头想着法坛上的玄奘看去。



    在那里，玄奘的身后，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虚影，正环卫在玄奘周围。



    虚影由黑色烟雾组成，周身不断飘荡。一道道交谈之声传入随缘的耳中。



    ………………………………



    “随缘！随缘！醒来！醒来！！！”



    随缘从那种怪异的第三视角之中脱离而出，意识中的三藏系统正在叫嚷着，呼唤他醒过来。



    感受到随缘的思维意识的第一时间，三藏系统松了口气，停止了呼唤。



    随缘意识回归，此时天色已至正午。周围的僧人们正在起身离场。有相熟的僧人们走在一起，彼此低声交谈着体悟。



    “陛下亲自来观，果然虔诚。”



    “阿弥陀佛，”



    “……”



    一道道细微的声音传入随缘耳中，这些声音音色各异，显然不是一个人的。



    “这就是我说的佛法的力量。神通术法终为外道。你要秉持本心。”



    随缘心中刚刚开始纳闷儿自己的听力为何这么好，三藏系统的声音就从意识当中响了起来。



    “你仔细看，”



    随缘顺着三藏系统的指点抬头看去，他发现自己虽然听到了声音，但实际上场内一片安静，僧人们正在有序地退出，并没有人发声议论。



    这种发现让随缘有些欣喜，但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巨大的反应，他只是感受到了内心淡淡的喜悦，并没有达到欣喜若狂的地步。刚刚那一场千人诵经的场景带给他的是一场心灵的洗礼，这场洗礼将他内心的浮躁涤荡一空，只留下安宁与祥和。



    随缘平静的起身，随着众人离开。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随缘在意识中冲着三藏系统说道。



    午饭过后，众僧人继续诵经，李世民一如上午一样，来到现场观摩。



    这一次，除了上午来过的人之外，他身前还坐着一位老人。



    随缘走入会场坐下，一道道声音涌入耳中。



    从他得来这种奇妙的神通开始，一直都是与僧人在一起，僧人进食时是要感恩食物的，除了进食以外，僧人们心中所思所想也多是佛经佛理，或干脆入定，并未给随缘带来过多的干扰。



    但此时的会场则不一样。



    会场内除了僧人，还有许多官员，侍卫以及皇室的人员。



    一道道各异的声音开始杂乱地萦绕在随缘耳边。让他烦不胜烦。



    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并不受他控制，而是一股脑的一起响起，让他分不清谁是谁，哪道声音属于谁，也听不真切声音的内容。



    下午的僧众一如既往，随缘却不断受到耳边的嘈杂影响，再没法进入那种奇妙的玄奥状态。



    此后几天，随缘一直深受这种神通的干扰，烦不胜烦，整个人的精神也很快委顿下来。



    他问过三藏系统如何控制，得到的回应确是控制之法无法教授，只能靠他自己领悟。



    一直到水陆大会结束，他也没能领悟出控制这种神通的方式。



    这种神通听取到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想法与念头，并非诉诸于口的话语，也不是简单的堵住耳朵就可以阻止的。



    这让随缘愈发深入简出起来，除了必要的行程，他几乎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去。这种神通令他发现，僧人的精神世界与想法，真的很简单。



    他呆在大慈恩寺中，，与僧人为伴的时候，听到的几乎都是对佛经的思考与疑惑，或者一片寂静无声。当他与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听到的确是种种不堪的想法。



    作为一个两世为人，前后加起来已经有三四十岁的人来说，随缘自认对于人性的阴暗与扭曲是有所了解的，对于人类的肮脏想法是有所设想的，但当他真的获得能够聆听人内心深处的想法的神通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前自认为的了解，是多么的可笑。



    如果不是拥有这种神通，他无法想象水陆大会上负责安保工作的侍卫，在面对皇室时如此恭敬，在内心深处竟然在幻想着玩弄李世民的后宫与子女。就在他恭敬地朝着走过的李世民行礼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还在回荡着与李世民子女、后宫不堪的想法。



    除了侍卫以外，那些官员的想法更是不堪，真正的让让随缘大开眼界。



    李世民自身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在参加水陆大会，一脸严肃虔诚，内心竟然幻想着自己行商纣之事，为夏桀之行，与后宫一众大被同眠，邂逅神女，亵渎菩萨。



    至于他在宫中见过的那位老人，则算是除僧侣以外，思想最为“纯洁”的一位了。



    老人每次来到水陆大会现场，内心都会想起他壮年时候的场景。



    与一女子抱着一团被血水浸染的襁褓在深山老林当中奔跑……



    “听到画面没什么奇怪的。从你口中的科学的角度来讲，众生的感官也是互相相通的。比如我说苹果，你就会想到一颗半红半黄的果子，如果仔细想，你还会闻到它的香味儿，尝到他酸甜的口感。感受到他略带坚硬的触感。所以你能听到他们的想法，进而听到他们想到的画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还懂科学了？”



    随缘萎靡地坐在床上，懒洋洋的讽刺道。



    这几天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以前意识当中只有他与三藏系统，三藏系统喋喋不休的墨迹程度就已经让他受不了了，如今他能听到所有人的想法，这意味着他的意识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无数个人，他们同时开口，同时说话，各说各的，简直就是鸭子开会。他到现在还没疯，这都要感谢这十几年的佛法修养，让他拥有足够的定力。



    “现在水陆大会已经结束了，赶紧离开吧。”



    “你确定？在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人群密度可不是这个世界可以比拟的。你连在这个世界都不敢上街，你确定现在回到现代你不会疯掉？”



    随缘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