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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好一场大雨
    六月的天,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早上还是万里无云的清朗天,到了中午,已经是乌云密布。



    随缘一觉醒来,抬头看了看天气,有些不大放心。



    陈云樵下山买粮食去了,是昨天走的,按理说现在应该回来了才对。



    山脚下的小镇子已经荒芜,他们要想采买,就只能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这一路几十里都是山路,来回要一天还多。



    这让随缘想起了他小时候大师兄下山采买的事情。



    呆坐了一会儿,外面已经起风了。眼看着雨就要下起来了。随缘披上蓑衣,换了一双草鞋,关上寺门,沿着新开辟的小路下了山。



    陈云樵能当上金吾卫,凭的是祖宗荫蔽,他本身除了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胳膊上能跑马外,只会些粗浅的把式。



    随缘在清理僧舍的时候,在师父的房间里翻出了一本书。书上没有封皮,纸张也已经氧化。



    经过随缘特殊方法的辨认,确认了这本书就是师父跟师叔、两位师兄他们所练的武功秘籍。



    随缘自己练了练后,就将秘籍丢给了陈云樵。



    他心中有些感叹。



    怪不得师父他们不让自己练武功,那都是啥呀?



    他练了两天后,浑身难受,差点儿把自己练死。



    反倒是陈云樵,谈不上天赋多高,练了一个月后,倒是有了些模样。



    只是别看师父师叔他们用起来霸气无比,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要日积月累的,陈云樵才练了一个月,充其量也就是比常人力气大点儿,身手敏捷些而已。



    这地方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野兽横行,按理说是安全的。但随缘还是有些不放心。



    随缘走到山脚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雷响,雨点子扑棱棱地打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随缘决定再往前走走。



    今天的雨很大,不一会儿地上已经汇聚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水流。水流混着泥土,往低洼汇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小滩浑浊的水坑。



    又往前走了走,随缘走进了小镇。水流的颜色也有了变化。从土黄色变成了灰色。灰色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泡沫,跟淡粉色的丝缕。



    随缘疾走了两步,水流中的淡粉色变成了艳红色。



    雨下的更大了,雨点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



    隐约间,随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嘶鸣声。



    他走到了勾栏院的街口,他们的马儿正躺在地上哀鸣,背上褡裢里的粮食散落了一地。



    随缘摸了摸马儿,马儿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站起身来,随缘飞快的跑到了勾栏院,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陈云樵。



    陈云樵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扔在不远处,断臂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柄钢刀。



    切口的肉已经发白,丝丝缕缕的血液混着雨水,在身下汇聚成一滩粉色的水坑。



    在陈云樵身边,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随缘蹲下身查看了一番,陈云樵闭着眼,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昏死了过去,又似乎是在醒着。



    随缘翻身把陈云樵背在了背上,捡起泡的发胀的褡裢,朝着山上走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随缘解下蓑衣,披在了陈云樵身上,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走。



    重新开辟出来的山路并不好走,随缘要顾忌背上的陈云樵,还要小心脚下的路,走的很辛苦。



    终于,当天色渐黑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兰因寺。



    此时,雨已经小了下来。



    把陈云樵背到僧舍里放下,扒掉身上的湿衣服摸了摸,陈云樵已经开始发抖,浑身滚烫,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随缘拿着布单给他擦干净,包扎了伤口后,把他塞进了被窝。



    见陈云樵还在打颤,随缘抱来了自己的被子给他压上,结跏趺坐在地上,默默地诵念起了经文。



    诵念经文当然不是为了治疗,他只是守在这儿,一边修行。



    陈云樵还在打颤。



    随缘把所有的被褥都给他捂上,到了后半夜,总算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早上,随缘摸了摸陈云樵的额头,体温恢复了正常。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做了早课,煮了早饭吃过,陈云樵依旧在昏迷。嘴唇依旧在颤动。



    随缘坐了一会儿,想起来褡裢里的粮食。



    今天又是个艳阳天,随缘把褡裢里的湿粮倒在地上铺开晾晒,又到田里转了一圈回来,陈云樵醒了。



    醒过来的陈云樵有些不大对劲儿。



    这是随缘的第一反应。



    陈云樵平躺在床上,瞪着一只眼望着房顶,他另一只瞎眼上的眼罩不知丢在了哪里,此时裸露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肉疙瘩。



    他的嘴唇颔动着,还在念着经文。



    听到随缘进来,仅剩的一只眼珠动了动,看向了随缘。



    “法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随缘坐到床边,端起床边的水递了过去。



    陈云樵摆了摆手,挣扎着要坐起来。



    “弟子真心皈依佛门,求法师收留。”



    随缘愣了愣,见陈云樵面上认真,也严肃了下来。他正了正身子,认真的说道



    “云樵,你为何出家?”



    陈云樵面上认真的神色化作茫然,他呆呆的说道“我想学法师的本领。”



    随缘摇了摇头,“术法神通终是外道,佛法才是根本。如果你是抱着学习神通术法的想法出家,贫僧是不会为你授戒的。”



    陈云樵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恢复了原来的呆愣。



    “对不起,法师。”



    随缘叹了口气,轻轻地问道“你知道贫僧为何要你跟在身边三年吗?”



    陈云樵摇了摇头,依旧呆呆傻傻的。



    “那你知道这地方是何处吗?”



    陈云樵想了想,回答道“兰因寺。”



    “那你知道贫僧是谁吗?”



    陈云樵不答,只是呆愣愣地盯着前方。一副痴傻的模样。



    “跟贫僧说说,在兰因镇遇到了什么?”



    随缘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茬,转而问道。



    他确实有让陈云樵受戒的想法。



    早在长安城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兰因寺八成已经不在了。起初他想让陈云樵继承兰因寺的传承。



    尽管他在现代也没有找到兰因寺,但他还是想让兰因寺的传承继续下去。



    但随着陈云樵跟在身边的日子久了,尤其是在回到兰因寺,看到师叔跟两位师兄的尸骨之后,这种想法就淡了。



    陈云樵能想明白,真心皈依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想明白,那就等三年后放他离开。



    这是随缘后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