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请随缘法师与真龙天子入内!”
身后,两列宦官机械的喊道。
随缘皱了皱眉,一步踏出,周围荒凉的院景一变,化作满目金碧辉煌,色彩斑斓,有轻纱半掩的女郎,有堆积成山的金子,有各色美好的景象,也有让人窥视的秘密,鲜血淋漓的残忍,凄惨无比的场景。
随缘没有理会,继续踏出第二步,眼前种种消失不见。一阵阵靡靡之音响彻耳边,勾人心魄,惑人神魂,又有种种隐秘窃窃私语,惊恐尖叫、鬼哭狼嚎,如在耳边。
随缘依旧不管,往前踏出了第三步。耳边种种嘈杂消失,一阵阵勾人的香气传来,有令人闻到便食指大动的食物,有挑逗情趣的燃香,有安人心魂的熏香,也有花香、体香,还有种种难闻气味儿,有令人作呕的气味儿,有刺鼻的气味儿。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随缘再往前踏出一步,种种气味儿消散不见,舌尖却传来酸甜苦辣咸种种百味。
随缘继续往前走,舌头上的种种味道消散,这一次,浑身上下开始传来不同的感觉,有痒有痛,有酸麻,有舒缓。仿佛每一寸身体都活了过来,拥有了各自不同的感受。
随缘皱着眉一把拉住李纯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种种异常瞬间消失,他们已经站在了屋檐下。
“恭请随缘法师与真龙天子入内!”
“恭请随缘法师与真龙天子入内!”
“恭请随缘法师与真龙天子入内!”
两列宦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紧贴着经文罩子,机械的喊着。
“吱呀”
面前的屋门打开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一片,看不真切。
“行了。柳施主,烦请现身一见。”
随缘有些不耐,高声喝道。
“现身一见——一见——见——”
院子里响起回音,依旧没有动静。
他们身后的两列宦官高高举着灯笼,木木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呵。”
随缘轻笑一声,催动体内经文,冲天而起。
漫天经文飘散,如天女散花。
空中黑色烟雾躲闪着经文,发出一阵阵尖啸声。
经文互相穿插编织,化作一张巨网,四处拦截着满院黑雾。
黑雾寻到空隙一股脑钻了出来,凝聚在一起,于随缘面前化作一道人影,慢慢凝实。
那人影侧着身,站在黑洞洞的屋子里面,露出一半身子。
“随缘法师,唐皇陛下。”
那人影开口,身后两列宦官跟着说着,化作一道道重音。
“不知是哪位同修,与贫僧开这种玩笑。”
随缘问道,满院的经文依旧在飘荡。
“曾祖……”
李纯紧紧地缩在随缘身后,拉着他的袈裟挡在身前,小声地叫道。
随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脸色凝重的问道
“眼、耳、鼻、舌、身,色蕴五身的考验贫僧已经过了,还请出来一见。”
“色受想行识,随缘,你还缺了四重考验呐。”
那人影继续开口,跟身后的两列宦官一同,幻化成一道道重音。
随缘冷笑,抬手一抓,无数经文喷涌而出,将人影搅碎。
人影化作一道道黑色烟雾四散而开,很快,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这一次,人影露出了半个身子的面目,那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和尚。
和尚身穿一身大红色袈裟,上挑着丹凤眼,妖冶地看了一眼随缘,一双薄薄的嘴唇轻启。传来一阵阵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随缘,我来传佛祖法令。还不跪迎?”
一番高傲的话语,偏生让他说出了怜悯的滋味儿。仿佛他的出现,就是对世人的怜悯。
“假传佛祖法令?”
随缘冷笑不已,盯着那半边和尚身影,淡淡的问道。
“我可不是假传法令。”
那和尚摇了摇头,奇怪的是,却没露出另半边脸来。
“这是真的佛祖法令。佛祖念你修行有成,召你上灵山觐见呢。”
说着,和尚伸进袖口,拿出一张法帖。
法帖刚一出现,便大放光明,冥冥之中,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感觉传来。
随缘看了一眼和尚手上的法帖,一把拽起准备跪拜迎接的李纯,转身看向矗立不动的两列宦官。
“佛祖就是让你这么传法令的?”
那和尚眨了眨丹凤眼,轻蔑的瞥了一眼矗立不动的宦官,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身体残缺之人,不配得闻佛法。早日送他们进入轮回,赎清身上的罪孽,这是慈悲。”
随缘冷笑不语,两道经文自天空飘下,自身后开始,一一穿过两列宦官。
宦官们纷纷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随缘这才转过身来,盯着那张法帖看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说道
“你去代随缘回了佛祖,就说随缘自觉修行不足,尚未到面见佛祖的时候。”
那法帖是真的!
随缘面上一派冷静自持,实际上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法帖是真的!
法令是真的!
传法令的和尚身份也是真的!
但为何佛祖座下传法令之人,竟然是这幅做派?
佛门戒律确实对宦官有些看法,身体残缺之人不得入佛门,这里说的,就是身受阉割之刑的人。
但戒律是戒律,那不能代表佛法对众生的看法。
佛祖座下怎么可能连戒律跟佛法都分不清?
还有那些黑色烟雾。
佛祖座下之人,为何会是黑色烟雾组成的?
这一刻,如果不是随缘修习佛法多年,恐怕已经动摇了。
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产生了种种自我的疑惑。
难道是自己错了?
难道黑色烟雾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这种疑惑在升起后不久,就被随缘一一否决了。
小渔村事件做不得假,陈建做不得假,张氏夫妻做不得假,老居士做不得假,诡异干尸做不得假。
那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情,不可能有假!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节是自己没想通的!
“随缘,你敢违抗佛祖的法旨不成?”
那和尚眉眼上挑,姣好的面容浮现出丝丝红晕,叫人难辨雌雄。
“非是违抗,是随缘自知修行不够,不足以得见佛祖真身。”
随缘摇着头说道。
“你真的要抗旨不尊?”
和尚认真的问道。
随缘坚定地摇了摇头。
和尚看了随缘良久,点了点头,化作黑雾消散,下一刻,重新聚拢,已经换了另一面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