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离开了，刚刚闹腾的寺院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失去了邪魔舍利的控制，整个骑兵队伍都化作了黑雾消散，之前散在镇子里的骑兵，自然不需要随缘师徒俩去应对了。



    法痴得到了他想要的解释，终于释然了。随缘也得到了结果，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师徒二人第二天早上做完早课吃完早饭后，重新出发了。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灵山，而是寻找裴济的转世身。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儿，因为裴济的转世身信息，随缘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裴济什么时候转世，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不知道他是大唐子民还是域外子民，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感觉外，一无所知。



    重新上路的师徒二人终于遇到了人烟，他们走进了一个有些萧索的镇子，镇上的气氛不算大好，但也没有特别差，毕竟再差也差不过满镇居民被烧死在乱葬坑来的差了、



    按照随缘的要求，师徒俩在小镇上停下来，修整了几天。这才继续上路。



    循着莫名的感觉，师徒俩四处乱走着，不知不觉走过了寒冬，走进了春天。



    一声雷动，春雨缠绵而下，山中绿叶春发，草色遍染，随缘与法痴二人回到了兰因山下。



    这一次，随缘不再像之前那么着急了。



    菩萨解决了他心中最大的隐忧，为他解答了疑惑，李纯也重新送入轮回，因他的劝诫，算是当了个好皇帝，李纯晚年并没有像历史上说的那样荒唐，大概唯一荒唐的就是堂堂唐皇，中兴之主，竟然吞吃了邪魔舍利炼制的金丹而亡把。



    李纯的结果还算不错，也算是了了他与李二的因果，现在他只剩下裴济这一条因果了。



    找一个不怎么寻常之人的转世身并不容易，随缘做好了长期的准备，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躁，眼见开了春，索性暂停下来，带着法痴回到寺里种田。



    他还是要吃喝的，等种好田，再下山继续寻找也不迟。



    兰因镇的旧址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那里已经化作一个小山包，上面绿意盎然，长着一大片茂盛的草地。



    随缘与法痴沿着小路上山，一路回到了寺里。



    寺里还是老样子，与他们走的时候一般。



    几个月前他们走得突然，如今也回来的突然。法痴刚推开门，就惊飞了一片飞鸟。



    放下行囊，简单清洗一下后，开始清理院子，擦拭灰尘，翻土，犁地，洒种。



    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丝毫慌乱。



    这一套，师徒俩早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几天后，忙活完的师徒二人坐在台阶上开始挑菜籽。一边挑，一边闲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那两天的夜里。



    说道山神庙的那一晚，随缘有些沉默，见法痴一股脑将自己的经历都倒了出来，这才慢慢地说道



    “法痴，你可知道为何你再次修行，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有了个雏形？”



    法痴憨憨的一笑，搭配上一只独眼，显得有些狰狞。



    “弟子不知。”



    “那天晚上，王升抽走的是你修成的经文，如果没有那一遭，再过几年，你就能像为师这样，修行小有所成了。”



    “偏偏在你即将有所成就的时候，遇到了王升，而王升又用如此粗暴的方式，生生抽出了你的修行成果，破坏了你的根基，导致你的修行一路跌倒了谷底。法痴，你可怨王升？”



    法痴想了想，继续挑菜籽，翁声瓮气的回答道“师父，弟子原来是怨恨的，可月前菩萨已经把他拿住了。弟子便不怨了。”



    随缘看着一脸平静的法痴，心中暗暗感叹。



    法痴这一生，实在是坎坷。即使有他的影响，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长安城时虽然看似是金吾卫统领，坐拥偌大陈府，娇妻美妾在侧，相近齐人之福，却年近三十还没有子嗣后代。后来更是被妖猫报复，如果不是他的影响，陈云樵最后是疯了的下场。



    即使有他的影响，带在身边修行，先是丢了一只眼睛，后来更是险些把命都丢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少了一只胳膊。



    勤勤恳恳吃苦几年，终于小有所成，又被人粗暴的抽走了修行，坏了根基。



    说坏了根基的，可不是王升，王升用粗暴的方式抽了他的经文，坏的是他的修行，虽然也于根基有所损伤，但那种程度的损伤是可以修养好的。



    真正坏了他的根基，导致他六年才背下心经的罪魁祸首，是后来出现的那个女子。



    出家人不讲必须是元阳无泄之体，但受戒后，再泄元阳，那就不仅仅是元阳的问题了，那是有损戒体！



    更何况那女子将他的元阳泄了个干净，连带着先被抽了修行的他，戒体也彻底被坏。



    这才是他变成后来这个样子的根本原因。



    “法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王升走后出现的女子吗？”



    法痴手上挑拣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真正破你根基，坏你戒体的，其实不是王升，而是那个女子？”



    法痴点了点头。



    “那你怨她吗？”



    法痴沉默了一会儿，手上挑拣的动作恢复，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说道“弟子不怨。”



    随缘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法痴，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不管如何，说到底是弟子自己修行未到家，这是弟子的劫难。弟子甘愿受此劫难，就当是为以前做下的荒唐事还债了。况且，在师父的教导下，弟子这不是又恢复了嘛。”



    随缘点了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面上笑着，心中却是一片叹息。



    看着走出来的法痴，他便不打算将事实告诉他了。



    以法痴的资质，尽管愚钝，但他颇有些执着的劲儿，如果没发生那晚的事情，他可以走的更远，可如今根基被毁，戒体被破，想要走远，他就要付出比以前百倍千倍的努力，还不一定能达的到。



    那三只老鼠已经被菩萨拿下，他没办法跟菩萨讨要，就算要过来，又能如何？



    杀了吗？



    杀了固然爽快，但却后患无穷。



    因为他杀那三只老鼠，是因为心中的嗔怒，他无法直面因果，坦然接受果报。



    让那三只老鼠祸害完徒弟还不够，难道还让他们再祸害一遍他这个做师父的？



    它们死了，倒是痛快了，留着他们师徒俩受尽遗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