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各式各样嘈杂的想法响起。
此时的随缘早已不是当初无法控制天耳通的那个他了。此时的他不仅可以自如控制神通,甚至能同时分辨出听到的想法内容。
“啧啧,老王家真可怜啊……”
“这是谁干的?会不会是村里人?”
“真厉害,悄无声息地就杀了一家人。我要是也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能不能不上学啊。我不想上学啊。”
“臭婆娘一大早上就找茬,还不回去做饭?”
“那个和尚小哥哥好帅啊。”
“哇,身材真好,看起来好man啊,怎么是个残废。好可惜。”
“上次上头就派了所谓的专家过来。啧啧。”
“饿死我了,好想吃饭啊。”
“……”
随缘回头,目光在人群之中来回逡巡,对那些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村民视而不见,慢慢的,目光锁定在了人群中的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身上。
周围复杂的想法逐渐消失,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随缘与那个婴儿两个人。
“…………”
随缘细细听去,依旧听不到婴儿的想法。
他微微皱眉,目光投向另一个婴儿身上。
“咿……呀哇……哇……哦……哦……”
随缘重新看向第一个婴儿。
那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被母亲用襁褓包裹着,抱在怀里,脸上冻的微微发红,正含着手指,瞪着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与他对视。
慢慢的,随缘从婴儿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婴儿把手从嘴里拿了出来,冲着随缘勾了勾手指。
孩子的母亲将婴儿的手臂重新塞进襁褓里,在她看来,这是孩子看到了和尚,感觉很新奇,在伸手抓握。
随着婴儿抬起手指勾动,随缘眯起了眼。
“就是他。”
随缘收起了神通,淡淡的指了指婴儿。
“他?”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周欢看了一眼后转过头来,满脸的错愕。
“大师,你是不是看错了?”
随缘摇了摇头,“贫僧可没看错。”
说着,随缘抬头看向张玉成,接着说道
“这是它的新身份。”
“真正的婴儿早就死了。它占据了这个婴儿的躯壳。”
张玉成皱起眉头望向随缘,凝声问道
“法师,你是说……”
随缘微微点头,神色转为凝重。
“张真人之前说的恐怕成真了。这是一只业魔。”
“业魔?”
张玉成开口解释道
“业魔是佛家的叫法,众生在生死轮回中作下种种业,做善业得福报,做恶业得恶报。而这些业形成的业力,牵引众生生死轮回,令众生不得解脱。无论是善业还是恶业,如果它阻碍了众生的解脱,阻碍了众生正道的修行,那这业就形成了一种魔障,这就是业魔。”
“只是法师,我有一事不明,这个时代怎么可能出现业魔?”
随缘想到了那只死魔,想到了灵佑禅师说过的有关魔的话。沉声道
“这恐怕不是新降世的魔。”
“有魔降世,天生异象,周施主,你可记得这几年有什么特殊的天象吗?”
周欢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魔一旦降世,除了封入人的体内外,再无他法。杀死一只魔,不仅要承担它所造下的业果,魔还会重新选择即将降生的胎儿,鸠占鹊巢,重新降世,继续为恶。”
“这是一只业魔,对因果业力的理解恐怕已经超越了贫僧,杀死它的肉身所承担的业力,恐怕要比其他魔来的还要大。”
随缘与张玉成你一言我一语地做着科普,另一边陆军只听了个大概,确定是这个婴儿后,就已经走进了人群。
“大师,不知你所说的封印魔的人,可有什么要求吗?”
这么一会儿功夫,陆军已经抱着那个婴儿走了回来。
随缘闻言看向陆军,摇了摇头。
“陆施主,封魔之人,如意志不够坚定,会在瞬息之间就被魔侵蚀心智。况且……”
“况且法师修的是正宗佛法,贫道修的也是玄门正宗,我们都不是会操控灵魂之人,根本无法做到将业魔的灵魂转入他人体内。是吧,法师。”
随缘点了点头。看向陆军。
“咿~呀~~~”
被陆军抱在怀里的婴儿听了他们的对话笑了起来,似乎十分开心。
婴儿伸出一双手在空中抓啊抓地,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欢。
“周欢~你不想爸爸吗?”
“欢儿啊,妈妈跟爸爸在下面可想你了。”
“欢儿,跟爸爸走好不好,咱们一家就能重新团聚了。”
“跟妈妈走吧,我跟你爸在下面都看到了,你每天都想着我跟你爸,还经常做梦梦到我们。”
“欢儿……”
周欢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通体冰寒,整个人好像坠入了万丈深渊一样。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梵音,脑海里的呓语逐渐消退,周围重新恢复色彩,身体也重新感受到了温度。
“周施主,你还好吧?”
随缘的声音响起,令周欢颤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呵,小家伙儿,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张玉成伸手把婴儿从陆军怀里抓了过来,冷笑着问道。
婴儿咿呀出声,冲着张玉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下一刻,张玉成只感觉身上沉重了许多,视线也变得低了下来。他仿佛变成了一头牛。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间,四只蹄子被人捆了起来。耳边传来磨刀的声音。
“我是一头牛。”
“我已经老了,耕不动地了。”
“老牛就该给主人杀掉吃肉。“
“主人养我不容易。”
“主人家贫,一年都没吃过肉了。”
“杀了我,正好可以给主人补补身子。还能卖些钱补贴家用。”
“我是一头牛……”
“……”
张玉成脑海里不断冒出一阵阵身为牛的思想,这只牛的思想开始压制他身为人的思想,渐渐地,他开始沉沦,身为人的思想越来越弱,牛的思想开始占据上风……
他的耳边开始响起主人不舍的声音,他仿佛感觉到了一张粗粝的手掌正在抚摸他,手掌的主人低声诉说着不舍。
“不对!”
张玉成蓦地惊醒过来。
“我是张玉成!”
“张天义是我的师父!”
张玉成猛地睁开眼。
周围哪里有什么粗粝的手掌,耳边哪里有什么不舍的呢喃。
张玉成望向手上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