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眼睁睁看着智慧火焰逐渐消散，明王法身隐去，看着张玉成身后的真武大帝法身挥舞荡魔剑。
他甚至能看清张玉成法诀变换的每一个动作，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随缘在这一刹那想了很多。
他与张玉成这一战虽然被赋予了很多意义，但本质上，是对魔气以及妖魔看法的分歧。
这是彼此理念的不合。
他在服务区确实袖手旁观了，他想要看看张玉成的实力，看看真武大帝法身，如今，他看到了。
张玉成想要与自己一战，自己答应了。
现在，他们不就是在对战吗？
我再不欠张玉成任何因果了！
一念至此，一股明悟自心底升起。他想起了宏德方丈的话。
众生生于娑婆世界，长于娑婆世界，本就欠下娑婆世界良多。他偿还因果，了结因果，如果真的能做到彻底了结所有因果，他就成了佛了，那将是比本师释迦牟尼佛还要高的层次。
本师释迦牟尼佛与娑婆世界之间依旧有因果。
是祂传下的正法，众生得闻佛法，都于本师释迦牟尼佛有师徒之实。
连本师释迦牟尼佛都没彻底与娑婆世界斩断因果，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彻底了结因果？
他得闻佛法，不管是在三藏系统的诱导下，还是出自自愿的情况下，也在弘扬佛法，让更多的众生得闻正法。
他已经了结了该了结的因果。
这已经够了！
一念至此。刚刚还被真武神水困住的身躯瞬间恢复自如，体内的修为也不再凝滞。
随缘心念一动，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水柱之外。
“阿弥陀佛！”
随缘面对斩下来的荡魔剑不闪不避，双手合十，高宣佛号。
下一刻，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荡魔剑自随缘头顶劈斩而下。
周围的风平静了下来，随缘身上飘飞的衣袂重新变得服帖。
张玉成双目微微瞪大，有些错愕。
旁边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
张玉成有些无法相信，他无法相信随缘竟然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被他一剑斩了。
他以为随缘会做出抵抗的。
张玉成双手无措的抓了抓，抓了一手的空气，他身后的真武大帝法身逐渐散去。
张玉成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围观群众，那里，坐在前排的是张老天师以及宏德宏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确心高气傲，的确不服随缘，的确跟随缘有很严重的分歧，但他并不想杀了随缘。
肉身硬接荡魔剑是什么下场？
问问那些死在他剑下的妖魔吧。
“张真人。”
下一刻，场间响起随缘的声音。
张玉成回过头来看向随缘，见随缘正抬头看向自己，心中松了下来。
围观的众人也松了口气。
“切磋尚未结束。”
“如果这就是你肆意屠杀的依仗……”
随缘微微摇头，轻笑道
“还请看贫僧的手段吧。”
前半句话随缘还站在原地，后半句话功夫，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他人已经来到张玉成面前。
在张玉成错愕的目光中伸手捉住他的手臂，温温和和地笑着，手上一道道经文顺着手掌钻入了张玉成体内。
“佛说众生平等，饿鬼道修罗道尚有佛法正觉，罪大恶极之人尚能有悔过的机会，张真人为何不能给它们一个机会？”
张玉成心中惊诧，面上不显，体内真气鼓荡，将随缘震了出去。
随缘身影闪烁，好整以暇地重新站在了张玉成面前，微微摇头。
“妖魔就是妖魔，受魔气浸染，就算一时还保有善念，迟早也会为祸人间！”
张玉成口中反驳着随缘的话，手上连动，一道真武神水符箓被他拍出。
“没用的。”
随缘摇了摇头，身影闪烁，躲过真武神水符箓后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魔尚为众生，只是我等没有那么大的修为，无法感化，何况被魔气浸染的妖魔？”
“为了可能为恶，就要痛下杀手，是不是贫僧也可以认为张真人可能为恶，此刻也要下杀手？”
随缘说着，体内经文飞出，化作一道道屏障拦堵扑面而来的张玉成。
张玉成已经察觉到了随缘的弱点，干脆改为依仗体内真气与灵活性，抢在随缘未能完成法印之前打断结印。
这样一来，随缘就不能使用神通术法了。
而无法使用神通术法的情况下，张玉成不认为随缘孱弱的肉身能比得过自己。
除了他这种诡异难缠的神秘手段。
张玉成手上握着一柄长剑以快打快，令随缘初时布置下的拦堵屏障逐渐失效，又来不及布下新的经文屏障。
但随缘也并不怕他。
尽管他尚无法完全掌握神境通，却也能应付张玉成现在的速度。
然而随缘显然小瞧了张玉成，张玉成在不断抢攻之时，另一只手也在不断绘制符箓。很快，整个场地之内，就已经被他所绘制的符箓铺满。
随缘隐约察觉到了地下似有还无的气息，他的可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少了。
终于，在又一次闪过张玉成是攻击后，张玉成停顿了片刻，并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冲着随缘笑了笑，单手拍在地上，一阵阵幽蓝色气焰以手掌为中心，扩散开去，化作一道道繁复的纹路。
这些纹路彼此勾连纠缠，铺满了整个场地，幽蓝色纹路浮于地表，张玉成重新站定。
“请真武荡魔天尊法身！”
下一刻，空气中突然弥漫出浓重的水雾，迷蒙之中，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上的纹路不见了，但张玉成整个人的气质也出现了变化。
此时的张玉成不再是之前那个刻薄的道士，他面上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身体如松岳般矗立在那里，明明还是正常的高度，却给人一种仰望的感觉。
随缘收回了空中的经文，经文于体表流转不休，这才抵挡住张玉成带来的压力。
他站在张玉成身前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张玉成，沉默不语。
法身与法身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