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把人抛下不管,而是带上了祖庭。
后续情况如何,随缘不知道,只是他天天瞧着,也没见叶二娘上山胡闹。
想来此时的叶二娘还是有些心智的,知道祖庭不好惹。
搓着谷壳,随缘有些感慨。
一晃七年过去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
看了看身边坐着的三藏,三藏都从那么大一小点儿长到快跟自己一边高了。
招呼三藏将谷粒收好,随缘站起身进了屋。
天色逐渐暗淡,月上柳梢,洒下一片银辉,不知名的山禽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叫声。山顶上一连排屋舍间点着一盏油灯,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屋子里的人影。年轻些的捧着一本书认真读着,年长些的结跏趺坐,闭目参禅。
山禽的叫声停了下来,夜就显得格外静谧。
屋子里随缘师徒二人同时抬头看了看,三藏放下书,看向随缘。
随缘摇了摇头,朗声喊道“外面的这位施主,天冷夜寒,不如进屋来喝盏茶暖暖身子。”
外面依旧一片静谧,没有丝毫动静。三藏慢慢站起身,被随缘安抚了下来。
这几年来,三藏不论是修持的佛法,还是体内修为,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此时见师父叫破来者身形,来人竟然还不现身,便准备出手逼他现身了。
随缘冲着三藏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仰起头笑着说道“施主,下来吧。”
他的话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说出口时温温和和的,听在他人耳朵里格外熨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顺着话里的意思去做。
屋外的神秘客此时便是如此,听到随缘一句“下来吧”他愣了愣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他竟然真的站起身来要走下去!
神秘客当下不再迟疑,转身就要离开。
本来他今日前来,也只是为了暗中探查一番,听说这山上有一和尚教人读书识字,他本只想探探虚实,没想到虚实没探出来,反倒暴露了自己。
屋子里随缘心念微动,人影已经消失在屋内。下一刻,出现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随缘抬头看了看那道模糊的身影,思考了片刻,身影连闪,远远坠在神秘客身后,一路跟到了山后的一个小村庄上。
只见那神秘客在进了村子后更加小心了,他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尾一户走去。
神秘客步履轻盈,落地无声,虽蒙着面,随缘却能感受到他周身仿佛都在散发着喜悦轻松的意味儿。
随缘悄悄跟在后面,当看到神秘客的目的地时,心中了然。
这户人家他认识,是一户姓乔的夫妇,家里养了独子,独子今年六七岁,长得虎头虎脑的,霎是招人喜爱。
此时乔姓夫妇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子旁吃着晚饭,应是丈夫白日猎到了山货,晚饭很丰盛,中央放着一大个盆,外带一大钵糙米,还有几样蔬菜。这种丰富程度,可堪比过年了。
妻子忙着挑拣大盆里的炖肉,一会儿分给丈夫,一会儿放到儿子碗里,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跟时不时嘬一口浑酒的丈夫,笑的合不拢嘴。
“你也吃,今儿上山打了好几只咧,别光顾着给这小兔崽子夹。你也吃。”
丈夫一边跟妻子说着,一边将自己碗里挑好的肉分给妻子,又将剩下的分了一份儿到儿子碗里,美滋滋地嘬了一口浑浊的酒液,此时已然微醺,他一巴掌拍在了低着头往嘴里塞肉的儿子后脑上,打断了儿子的狼吞虎咽。
屋外,隔着篱笆往里看的神秘客也跟着缩了缩脖子,一阵咬牙切齿,随缘站在他身后瞧的有趣。
“小子,过了这段时间,给老子去随缘法师那里学读书去。”
“他娘,你把今年新收的粮食装一袋子,让峰儿带上。”
妻子点了点头,出声道“今儿晒谷子的时候就挑好了,都是长的最好的,不用你操心。”
丈夫点了点头,颇有些满意。又嘬了一口酒,打着晃指了指儿子“臭小子,你给劳资记着,到了山上要听先生的话,老子不指望你去考试做大官,但你得对得起我跟你娘装的这袋子谷子。”
儿子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抹在了袖子上,让本就黑乎乎的袖子更填了几分色泽,看得外面的神秘客一阵抓耳挠腮。
“我知道了,爹,娘,你们放心吧。”
神秘客趴着看了会儿,越看越伤心,就要离开。刚转身,正与站在身后的随缘对上,当下吓了一跳,僵立在了原地。
“萧施主?萧施主?”
随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见神秘客目光呆滞,遂轻轻唤了两声。
神秘客这才回过神来,身影暴退,撞烂了乔家的篱笆,就要喊出声来。
随缘身影一闪,已经来到神秘客身后,一把捂住,将神秘客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萧施主,你也不打算让他们发现吧?”
悄声说完,随缘抓着神秘客身影闪烁,消失在了原地。
“什么动静?”
乔家屋子里,丈夫迷迷瞪瞪地问道。
“我去看看。”
儿子放下骨头,起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
“爹,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把咱家篱笆撞坏了一大片!”
丈夫挥了挥手,傻呵呵地笑了笑,浑不在意。
“明天,明天劳资就给它修好喽!”
“峰儿啊,许是旁人不小心撞到的,不小心撞的。你去看看,那人还在不在,撞没撞坏。”
儿子满脸不乐意地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气呼呼的说道“没有人。就只有被撞烂的篱笆。”
丈夫点了点头,伸出大手把儿子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峰儿,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这么小气?一点儿不像老子的种。”
“好了好了,峰儿,你爹喝多了,快扶你爹去休息。这儿有娘收拾就行了。快去。”
妻子立刻打断了丈夫的话,打发儿子架着迷迷糊糊的丈夫进了里屋,自己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