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洞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须眉皆白，形容枯槁的年迈僧人走了出来。



    这僧人刚一走出来，便冲着随缘郑重行礼。



    “弟子法海，多谢随缘法师指点。”



    随缘认真还礼，等法海直起身来才笑着说道



    “自上次一别，已有二百年未见了。”



    法海亦感慨道“是呀，匆匆二百载，世间沧海桑田，王朝兴替，还能再见到随缘法师，甚是满足。”



    “今法师已至，我也该从这山洞之中搬出，归于寺内了。法师，请。”



    随缘瞥了一眼窝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萧峰，喊了一声



    “法空，走了。”



    萧峰于睡梦之中打了个激灵，伸了伸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道



    “完事儿了吗师父？那走吧。白天在杭州弟子闻到了一股酒香味儿……”



    正嘟囔着，萧峰站起身来，看到随缘跟法海站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彻底醒了过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师父，我没想着要去饮酒，就是闻一闻，闻一闻。嘿嘿……”



    随缘摇头失笑，从萧峰剃度以来，其他戒律都能很好地保持，维度饮酒这一条，堪称千难万难。许多时候根本不是萧峰刻意犯戒，而是他自己都无意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抱着酒坛子饮至微醺了。



    因此，对于萧峰如今嘴上说着这些话，随缘并不是太在意。



    他指了指萧峰。



    “这是我的三弟子，法名法空。”



    随即又指了指法海，介绍道



    “这位是法海法师，灵佑禅师的弟子。”



    两人相互见礼。



    按照随缘与灵佑禅师的关系来论，萧峰与法海乃是平辈论交，加上灵佑禅师与随缘关系非同寻常，萧峰与法海互称师兄弟。



    两人认识完毕，法海领着随缘萧峰二人从后山回到了金山寺，又唤来心林，为随缘二人安排住处。



    法海出了山洞返回金山寺，整个金山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便是之前萧峰随缘二人上山时遇到的奇怪气氛。之前众人神色匆匆，闭口不言，此时法海归来，整个寺庙都仿佛鲜活了起来。交谈声不绝于耳，人们面上也浮现出了更加生动的表情。



    三人落座方丈室，心林斟完茶后，安静地退到了一边，法海这才开口。



    “一百多年前，业魔出世，我以身封魔，强行镇压。打那以后，金山寺里的气氛就开始逐渐变了。”



    他饮了一口茶，叹息着讲述道“后来因堪不破心关，引发种种，导致业魔气息泄露，我不得不在寺后寻一山洞闭关修行。”



    “自打我闭关以来，金山寺内开始不断出现受到业魔影响的弟子，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这才有了法师上山时看到的布置。”



    “布下诸多手段后，虽然再未出现过受到业魔影响的弟子，但众人依旧紧张惶恐，惴惴不安，哎。”



    随缘端坐在法海对面，认真地听着法海讲述，萧峰则随意的多。



    他本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着，突然听到法海提到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本能地被吸引了过来。



    随缘也想到了，一百多年前，八部众齐聚，天龙众恩怨消解，夜宿祖庭。那一晚，他跟慧真在屋檐下亲眼目睹了业魔的魔胎形成的整个过程，以及它极为迅速的出世，最终消失在东南方向。



    当时慧真就与自己说过，业魔的归属，另有其人。



    想到这儿，随缘心念一动，出声问道



    “你可是认得祖庭慧真法师？”



    法海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慧真方丈体内封着死魔，在我镇压业魔后不久，即将闭关前，慧真方丈来过一次。”



    “他可有说了什么？”



    法海摇了摇头。



    “慧真方丈应是去南边的山谷祭奠玄光大德的，路过此地，顺路来看一看业魔的情况。他只叮嘱了我几句就离开了。”



    随缘点了点头，法海突然开口道



    “对了，我当时将最后一次机缘临近的事情说与慧真方丈听过，他只告诉我时机到了，自有人为我解惑。”



    随缘笑了起来，略带感慨的说道“慧真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忘跟我较真。”



    这话引得法海好奇的看了过来，随缘摇了摇头，并未将慧真因好奇他会不会“泄露天机”后削减福报而跟他较劲儿了一晚上。而是宽慰道



    “我此次前来，就是帮你度过劫难，了结因果的。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法海点了点头，谢过随缘后，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从我三人相遇以来，白素贞与我的因果最为复杂，我因捕蛇救父而欠下它一份因果，但往后它三番两次断我修行前路，阴差阳错之下，更是将整个村子屠戮殆尽，好在经历几世轮回后，遇上法师，得以改修佛法，另辟蹊径，重归正途。”



    “我二人之间因果纠缠早已算不清。因此，以我之见，当阻它报恩数次，最终擒入寺内，引它重归正途，方可算作了结。”



    “至于许仙，我二人本有深厚友谊，只是他放走白蛇，又因父辈与法师师尊因果纠缠，双双毙命。后遇法师时，我为救他一命重入轮回，自此我二人瓜葛渐少。他当还我一命，此后引入正途，重新归位。”



    “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随缘认真思考起来。



    其实像这种星宿历劫的事情，基本都是有“剧本”的。



    当然，这个“剧本”并非早已安排好，而是历劫之人彼此知晓是为历劫，会根据此前积累下的因果而进行安排，有目的地行事，从而度过劫难，完满因果，重新归位。



    就好比法海刚刚说的这些，这都是他根据之前三人之间纠缠的因果而定下的事情大致走向。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根据这个“剧本”行事，等到一切完满，三人重新归位，历劫也就完成了。



    这种历劫，充满了人工设计的意味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不进行人为干预，故意引导事情发展走向，任由事情自然发展，全凭本心行事的话，他们历劫的时间将被无限拉长至无穷，说不上要历经多少世才能刚好将彼此之间的因果还清。



    这就好比收银员找零，随意抓一把就刚好够找零的数量的几率，自然不如仔细数清楚找零的数量的几率高，完成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