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佛像重新恢复成单掌竖立,一手平放于膝上的姿态,眉目慈悲,眼神悲悯。缓缓消散。
随缘保持着站立的动作不动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用一只手慢慢地摸了摸胸口,急促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起来。
他多年的修行在刚刚,险些被心魔一招破尽!
此时随缘已经不想理会心魔口中所言有几分真假,因为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了。
在县衙里,他虽然修成了慈悲心,但在慈悲心成就的同时,他内心的所有负面、暗面都被排挤出来,形成了一个新的随缘,在体内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夺取主动权。
一个人有善有恶,有时积极阳光,有时消极阴郁,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但在随缘修成慈悲心的时候,所有的不好的,消极阴暗的一面,全部汇聚到了一起。
当一个人纯粹到极致的时候,不论好坏善恶,这个人都是可怕的。
随缘本来就要一直面对体内虎视眈眈的恶面,此时又将最善此道的心魔封印在体内,恶面与心魔立时勾结在一起,若不是随缘修行扎实,佛法精深,恐怕在封印心魔的瞬间,就被恶面吞噬,就此彻底堕入魔道,再无法回头。
压下恶面与心魔的第一次联手后,随缘平息了一下,离开了白府门口。
由于李公甫行动还算及时,大部分围观的民众并未受到伤害,此时西湖畔的人早已跑光,只剩下萧峰跟紫衣属官及其随从打的有声有色。
眼看着一群仙官被区区一个凡人打败,紫衣属官顿觉面上无光,加上白素贞已被法海收入紫金钵盂中,许仙也已经被法海抓去剃度,他使了个手段,脱离了萧峰的桎梏,远远地看了一眼萧峰,冷声哼道
“你叫萧峰是吧?本仙官记住你了。本仙官还有要事,就不与你多计较了。希望你能活到下次再见本仙官。”
萧峰看了看一脸傲娇神色的紫衣属官,朗声笑了起来。
“紫衣服的,官儿当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爷……我等着你。”
紫衣属官冷哼一声,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萧峰望了望,见紫衣属官确实离开不假,这才散去内力,恰好遇上从白府门口走过来的随缘,连忙跑过来招呼了一声。
“师父。”
随缘点了点头,望向萧峰。
“他们走了?”
“嗯。走了。”
“感觉如何?”
萧峰跟在随缘身后一面走着,一面想了想,这才开口。
“我虽然能占据上风,但想要取胜并不容易,并且内力终有穷尽之时,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拖个三五十日,最终落败的必然是我。”
随缘听了他的话摇头失笑,他弯腰捡起一只躺在青石板上挣扎的小鱼用双手捧着,走到西湖畔抛入了湖中。这是刚刚白素贞掀起浪头时,被湖水裹挟着抛上岸的。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内力有穷时,他们体内的法力又何尝不是呢。况且他们还要依靠法力维持魂体,没了法力,就没了魂体外那层花架子,变成普通的灵体。从这方面讲,你要比他们厉害得多了。如果一直僵持下去,最终先坚持不住的,一定是他们,而不是你。”
萧峰听了随缘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跟着随缘一起在岸边的青石板路上捡起了鱼虾。
师徒俩一边忙活着,一边随**谈着。
“师父,许仙呢?”
说了一会儿话,萧峰突然问道。
随缘捡起一只小鱼的动作顿了顿,小鱼从手上又掉回了地上,他回过神来,重新捧起小鱼,走到堤岸边将小鱼放生,平静的说
“许仙是心魔所化,已经被我封印在体内了。”
“啊?”
萧峰愣住了,他抬起头望向随缘,有些疑惑跟不解。
跟在随缘身边四年多,他自然是知道内魔的事儿的,只是突然听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随缘瞥了一眼发愣的萧峰,轻声讲述道
“心魔是八种内魔当中,最早出现的。也是最能祸人的内魔。”
“心魔不同于死魔或业魔,死魔往往直接带来杀戮与死亡,业魔则通过诱使众生犯下罪业,最终被业力拖入轮回,最喜祸害修行之人。八种内魔各有擅长,并不相同。”
“但如果论及修行之人最不愿意面对的,首当其冲的无疑是心魔。”
“你们习武,应当也有心魔这种说法吧?”
萧峰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随缘接续解说着
“对于修行之人,心魔的说法同样存在,意思与你们习武之人所说的心魔类似。”
“心魔生于无形,长于无迹,待到发作之时,便是危难之间。稍有差池,万劫不复,就此堕入魔道。受心魔操控。”
“而心魔,便是众生心魔所汇聚孕育而成。”
说到这儿,随缘停顿了来。他又情不自禁想起了心魔说的那些话,有关师叔跟两位师兄的……
“随缘,想起师兄了?你是真的狠心啊,竟然将师兄就这么封印起来,枉师兄对你那么好。”
心魔的声音自心底响起,令随缘警醒。他回过神来,压下心魔,继续说道
“心魔一直潜伏在娑婆世界,是最早诞生的内魔。一向行事诡秘,少有记载。这次能遇上并成功封印它,也算侥幸。”
匆匆说完,随缘站起身来伸了伸腰。
“好了,去看看法海吧。”
萧峰跟着直起腰来,时不时打量着随缘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父,你以前遇到过心魔吗?”
随缘脚下一顿,思考了一番后,轻声说道
“心魔曾化作你大师伯的模样,伴在为师身边十数年之久,最终吞噬了你师叔祖跟二师伯的魂体。”
“咱们兰因一脉,除了你师公,也就是你以外,已经身入轮回的人,全被它吞了。”
“好了,走吧。”
说完,随缘一把拉住萧峰,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二人已经来到了金山脚下。
此时的金山,早已面目全非,遍地都是山石,上面挂着水中的水草,地上还有一条条鱼虾,或死或活,堪称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