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之想起现实世界里的父亲,想到他临终之时也没能吃上一口的烤羊蹄,心里说不出的痛。
要是自己跑的再快点,会不会一切都会不同?这件事始终是个遗憾。
她期期艾艾地说:“千杨,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愿答?你们仙界可有招魂之法?我好想再见他一面。”
人死如灯灭,就算仙人也无能为力,冷千杨手里的扇子一顿说:“没有。”
苏青之脸上闪过的是浓浓的失望,忽然之间也没了与他一同用膳的心思,自我解嘲地笑笑说:“行了,你走吧。”
冷千杨上了金丝绳索,走到尽头忽地停住了脚步,狂风吹过,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瘦弱,风将长衫吹起衣袖翻飞着,好像须臾间就会乘风归去。
正邪不两立,他越是这么想,心里的那些烦闷就越是翻滚沸腾,搅得人无所适从。
翌日一早,苏青之逗弄着鸟笼里的两只画眉鸟,心情大好,冲身后的陈冲说:“冥夜派的谭帮主来了没有?”
陈冲躬身答道:“老臣趁他颠鸾倒凤之时将苏长老的首级从屋顶扔了下去,当场吓疯了两名侍妾,他也患上了那方面隐疾,昨夜就跪在炎魔殿外了,跟娇娇并排着。”
娇娇?苏青之手臂一滞,想到那日娇娇被沉鸢刺中,悲痛欲绝紧闭双目,流着泪说:“原来我也没有赢。”
哼,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跪在那里都脏了我的炎魔殿!
苏青之沉着脸说:“你告诉娇娇,我苏青之的字典里没有原谅二字,叫她有多远滚多远,今日若还不走,那就将她抬出幽冥城!”
“是!”陈冲领命而去。
苏青之神色一顿,甩着腰间的流苏穗子说:“把万字心得的金榜挂出去,前五名各赏一套金缕衣,后五名嘛,人送你了。”
“是!”陈冲心里一喜,听宋紫云说战鼓好像有些陈旧,刚好可以做几个新的来用。
苏青之冷哼一声搓搓手一字一句地说:“好久不见谭帮主了,叫我好好会会这个大恩人,1号小乖乖。”
冥夜派是魔界的一个帮派,帮主谭夜说起来也算原主的恩人。
当年原主还是罪奴之身,谋划多日终于逃出北川,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时得遇谭夜给了两个鸡蛋补身子。
原主一统魔界后始终铭记他当年的恩情,不仅全力帮他壮大冥夜派,还每年给与赏赐无数。可惜人呐就是贪心不足,苏长老这些年不知暗中挪移了魔库里多少金银财宝,简直就是大蛀虫,今日他若不吐出来,就别想站着回去!
苏青之坐在主位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看着堂下负荆请罪的谭夜,呵呵冷笑着说:“谭大哥,别来无恙?”
谭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想苏长老这几年隐藏的极好,怎就露了端倪?
这件事着实蹊跷,青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好糊弄的丫头了,先打感情牌再说。
他脸色苍白,身子抖了都说:“青之,大哥知晓了苏长老的事实在愧疚万分,他是我的族人不假,当年我叫他去你身边也是一心想帮你稳固朝局。
如今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你一向肠胃不好,莫要为他气坏了身子,你心里难受想怎么打我出气都行,就求你一定别闷在心里。”
先服软打感情牌,果然是聪明人,想起自己被苏长老胆小如鼠的表面蒙蔽了这么久。
苏青之心头火起抄起案几上的银鞭就甩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打了谭夜几下咬牙切齿地说:“苏长老盗取魔库,罪恶滔天,本尊自然要跟你一笔笔算清楚,这几鞭子是你该受的,你服不服?”
青之今日绝不会轻巧绕过自己,这几鞭子打的力度一般,暗中收了几分力道,果然她还是念旧情。
谭夜心里暗喜面上沉重无比朗声说:“谭大哥愧对你,就算今日要我的命都是应该的,我服气,今日我带了十万两银子来给你赔罪!”
苏青之暗想区区十万两?塞牙缝都不够,自己已叫陈冲摸清了谭夜的情况,果然是惊喜呢。
当年的书生早已心性大变,身犬色马,骄奢淫逸,大肆敛财为自己盖陵墓,妻儿对他都不算什么,陵墓是最紧要的,那可都是这几年从魔库里搜刮出来的心血。
苏青之放下鞭子品了品寒夜茶微笑着说:“我对谭大哥你甚为想念,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刚才抽了你几鞭子我忽然有胃口了,你爱吃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做。”
谭夜不禁后背寒意直冒,听她的口气自己得常住幽冥城了?陵墓修到一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这可不行!
苏青之看他眼珠滴溜溜地转,补了一句说:“怎么?舍不下你的陵墓?”
花钱消灾,忍了,谭夜俯首跪地说:“二十万两,这已经是我全部身家了,青之,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你就饶我这一回,你小侄儿体弱,我得留点钱给他补身子。”
小侄儿?苏青之神色一顿,想起了那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小神童。
初见他时,是个黑云翻滚的清晨,他蹲在炎魔殿屋顶上哼唱着童谣,手里握着一颗魔珠。
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清澈透明,看着自己说:“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对啊。”苏青之微微弯下腰,点了点他的魔珠说:“你是哪家的小孩子?长得真俊。”
“我娘亲说了,男人长得俊没用,要有本事才行。”小男孩仰起脸神色认真地说。
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活像个瓷娃娃,苏青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双臂说:“可是本尊喜欢又俊又有本事的男人。”
想到那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她心里的怒火消解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着沉声说道:“小侄儿可也来了?传他一起用膳。”
帮手来了,谭夜暗喜,不多时就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他手里牵着一头黑色的灵鹿,一脸喜悦地喊道:“青之姐姐!”
一大一小欢喜地搂在一起,苏青之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亲昵地说:“好家伙,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你父亲是我大哥,你该叫我青之姑姑,怎么还是姐姐的叫?差辈儿了!”
谭悠眨巴着湿润的大眼睛,倔强无比、认真无比地说:“不,我就叫你青之姐姐!”
真是个执拗孩子,苏青之摸摸他的脑袋爱怜地说:“好,谭弟,这就是上次你提到的灵兽疾风?看起来乌漆嘛黑的,要是到了夜里,姐姐可就找不到它了。”
谭悠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粲然一笑说:“怎么会?我在它的鹿角上涂了鳞粉,不论隔多远,都能看得见!”
谭夜看他二人相谈甚欢,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青之,我让悠儿多陪你几日,我就先回去可否?”
对了,光顾着与谭弟的重逢之喜,可忘了惩治他呢,不妨?
苏青之给谭悠夹了点鱼肉,一脸愁容地说:“谭弟,你爹爹犯下大错,此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