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杨陷入了沉默。
三十年前仙界爆发了大瘟疫,蔓延三界死伤无数。
瘟疫的起源灵虚派成了众矢之的,叔父闭关,全靠自己苦撑。
灵虚派被众仙家围剿,死伤殆尽,自己也被废去仙骨,丢入恶龙渊,十年昏暗十年心酸。
如果灾星真的是他,怎么办?
一想到沧月派的苍石殿里,自己苦守五日,夜夜招魂未果的绝望。
他心底泛起的那股杀意摇摆着,化作深深的怜惜。
“他年纪还小心性未定,只要我在,不会误入邪路的!”
冷千杨收起扇子,下了决心。
执意如此,可惜了花如雪那般神女风姿都拢不住的人,被这小娃娃吃定了,命数使然,一段恶缘呐。
元庭叹口气说:“忠言逆耳,千杨,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
而差点就被处理的无名小子此时睡得正酣,捏着被子的一角一遍揪,一边露出谜一般的笑容。
杀了他永绝后患。
斩草不除根,三界势必动荡。
被他蛊惑,深陷其中,自己绝不能一错再错。
冷千杨的手掌贴在他的脖颈处,犹豫着。
那样细嫩柔软的肌肤,自己一掌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他一想到生辰夜那个憨态可掬的福娃扇坠,手就有千斤重。
苏青之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对上他幽暗的眸子和那丝还没来得及隐藏的杀意。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完成反转任务即可获救,是否尝试?
那必须的,走起来。
“仙君,我冷。”
她脱口而出,如一只呆萌的小鹌鹑。
苏青之“睡意朦胧”地看了眼自己脖颈处的手掌,展颜一笑说:“仙君放心,我没死,吐血都是常事,习惯了。”
反转任务很简单,就是跟仙君要一样东西:避尘珠。
这个东西听着很耳熟,苏青之微一思索就想起一件事。
在沧月派抓妖自己做诱饵的时候,冷千杨给过这个东西被自己赌气扔湖里了。
系统此番大有深意,一定是个宝贝,要呗。
虽然不知因何而起,但他刚才对自己分明动了杀心。
自己越是装的人畜无害,对自己越有利,最好勾起他的悔疚之心那就更稳了。
“不能乱蹬被子,好好睡。”
苏青之哆嗦着爬起来,将掉在地上的被子给冷千杨盖上还拍了拍。
我想着杀他,小贼子还惦念着给我盖被子。
真是个傻子,怀玉心里分明是有我的。
冷千杨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压的胸口痛极了。
他侧身闭起眼睛,眼里浮现起那日的景象。
天地同色,暗沉而猩红,入目所及全是倒下的尸体。
红衣黑发的男子倒在地上,被自己剑指喉咙却没有丝毫惧意。
他眉目冷峻发出一声轻笑:“冷千杨,你以为你赢了?”
“我在九幽之下等着你,永远。”
阴森入骨的狂笑声中,他的金丹被自己的剑气震碎,化成了一堆粉末。
画面一幅幅闪过,自己仙骨被毁,沦为废人。
“天才少年?废物!”
“把他丢入恶龙渊,祭奠我族亡魂!”
花师妹站在人群的后面,含泪举起了手臂:“祭奠我派亡魂!”
唯有叔父在哭,哭的不能自已,说:“放过我家千杨吧,求你们了!”
新眉重伤倒地,奄奄一息,嘴角流着血还在唤:“师兄!”
“谁敢动我弟弟,我冷如嫣屠她全族!”
风声咧咧,阿姐站在高岗上,祭出了自己的金丹准备决一死战。
孤寂而清冷的十年光阴,能充饥的食物只有黑蛭虫。
冷千杨惊叫着从梦里惊醒,后背被冷汗浸湿粘腻至极。
装睡的苏青之立刻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仙君,你怎么了?”
“无事。”
冷千杨避开苏青之的注视,闷声说。
两人重新躺下,中间的缝隙宽的还能蹲只熊。
苏青之侧耳听着身旁的人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不禁陷入沉思。
一向睡眠甚好的仙君失眠了?
他刚才梦里的事一定很痛苦。
送温暖呗,我就不信你有脸杀一个对你掏心掏肺的人。
“弟子给您唱首小曲催眠?”
苏青之生怕他拒绝,张口唱起来了,唱的正是最拿手的美人吟。
“别唱了!”
明明他害怕的浑身发抖还要强颜欢笑。
“别抖了,我不会杀你。”
冷千杨摸着剑柄沉沉地叹了口气。
苏青之吸溜着鼻子暗想,我说我是冻的发抖,你信么?
不如将计就计。
“弟子在同源钱庄还有三千五百二十六两银子,您都拿去,留我一命!”
冷千杨被气笑了:“我谋财害命?”
不为财,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弟子悬崖勒马,绝不敢再打您的主意,请您高抬贵手!”
苏青之俯首跪地,额头磕的哐哐响,血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衫上,狼狈至极。
冷千杨挑眉轻嗤:“我是杀人狂魔?”
不为财,不为情,难道是..馋我身子?
“以身相许,弟子...也行。”
苏青之哆哆嗦嗦脱去外衫,伸手解下发簪甩了甩头发。
她悲壮的表情,坚毅的眼神好像即将奔赴的不是被窝,是刑场。
“苏怀玉,给我上来,就寝!”
冷千杨心烦意乱,将剑柄重重一拍。
狮子仙君上线了,苏青之,你给我稳住腿别抖,身体前倾四十五度,抬起右腿,爬床闭眼!
敢凶我,那我就哭给你看!
苏青之无声啜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从冷千杨的角度望过去很像一个小可怜。
“别哭了!”
冷千杨带了几分不耐说。
“我怕黑,怕被虫子咬,更怕变成肥猪头,我要回家...”
苏青之索性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想他了,我想我爹了,呜呜。”
他一哭,雅秋苑的弟子们都醒了,趴在窗沿边抬头往里瞧。
“苏兄弟!”
穆沉英急得直拍门说:“你别哭了,你出来,咱俩一起睡。”
“放肆!”
冷千杨指尖捏起寒冰决掷了出去,震倒一大片。
“噗通,噗通。“外面跟下饺子似的,惨叫声一片。
“嗝!”
苏青之如被捏住了嗓子的猫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此人重伤之下杀伤力还这么强,惹不起,见好就收。
记得加菲猫师兄林锐讲过,避尘珠最大的功效是戴着不会溺水。
如何引导这个话题走点歪路?
她还在皱眉思考,就见自己脖子上被套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黄色的花瓣,向日葵里探出自己的小脸?
狗仙君,你从哪变出来的骚包玩意儿,跟你的冷傲气质很不搭好吗!
定身术,禁言,强制上药,又给我来这套!
苏青之认命的闭上眼睛,感受到额头传来的冰凉气息。
这人总算良心未泯,知道心疼人了。
折腾了半天,珠子还没骗到手,得加把劲。
“君子一诺千金,仙君您真不杀我?”
苏青之悄咪咪地用手摸索着前方,扯住了他的衣袖。
自己今夜真是吓着他了。
抹药的人手一顿,语气无比的绵软轻柔:“给你什么,你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