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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
    再一日,慕雅服下易形丹,化为溪苏的模样。顺藤摸瓜,前往长乐坊。



    听名字便知道,长乐坊乃西泠城最名闻遐迩的烟花之地。



    油碧车,入西泠;



    东风斜揭绣帘轻。



    却看曼回娇眼笑盈盈;



    引郎枝下结同心。



    红烛昏,良宵引;



    醉和春睡香怀倚。



    眷恋雨润云温恐散尽;



    此情缱绻思朝夕。



    ……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青楼女子的极胜韶华,在今年欢笑复明年的秋月春风里,被白白消磨埋葬。消磨于雨润云温、一夕欢情;埋葬在这个地方、这场阑珊大梦之中……



    抵达长乐坊门口,那些本在小阁里凭栏渺渺,袅袅婷婷、风流妩媚的女子,齐齐静默。随即,满楼红袖招。手帕、香囊、鲜花、水果等物,急雨般地扑面,雪片似地纷飞一地。



    突然,一个不明物体呈抛物线的轨迹朝慕雅猛砸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广袖一卷。只见,一个木瓜转了几转,骨碌碌地滚落在侧。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慕雅可没有琼琚可以赠还。既然已经幻化成了别人的样子,就要形神皆俱、面面俱到才好,不能崩人设。因此,她仿照着溪苏平日里的神态,清淡地朝木瓜丢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于是,又引来一阵震天动地、响遏行云的尖叫。



    “啊啊啊!!!灼灼!那位公子他看我了!他看我了!!!”扔木瓜的女子已然疯癫,脸红得和十月份的石榴有的一拼,抓住身边女子的肩膀一个劲儿地摇晃。



    “哼!看把你能的!心机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用扔木瓜的方法,吸引那公子的注意呢!如果得那公子青眼的人是她的话,以她的姿色,肯定能够压霍小玉一头的!灼灼撇了撇嘴,拂下霍小玉的手,扭头就走。



    “喂!心机婊骂谁呢?”霍小玉美眸几欲喷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追问。



    “还能有谁?明知故问!”灼灼一脸鄙夷。



    “呵,你我都是妓女,谁比谁高贵啊!我是婊子,你就不是了么?你甩脸子给谁看呢?我看你是皮痒了,存心找打吧!”



    “打就打!你真以为我怕你啊!”



    语毕,二人扭打在一起。薅头发、戳眼睛、锁喉、捶胸、跺脚……无所不用其极。



    动静越闹越大,最后连老鸨都惊动了。



    人近中年、风韵犹存的鸨母眼风凌厉,命打手将二人拉开,疾言厉色道:“我看有些人啊,是舒坦的日子过得差不多了,活嘛……也活够了……把我这长乐坊的规矩,都给忘干净了!既然如此,要不要我让人帮你们回忆一下?”



    “不要!妈妈,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们这一回吧!”不要!她们不要回忆!不要再回到那个小黑屋里,饱受摧残凌辱!钗环散落、衣衫凌乱的女子顿时像受了惊的鹌鹑一样,拜倒在地,哭着求饶。



    “还不将她们拖下去!”老鸨无视女子的哭诉,冷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遇到事就网开一面,导致姑娘们都像她们这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她还怎么治下!



    鸨母轻摇着绘有艳红牡丹的团扇,扭着水蛇腰,下了楼。



    尽管她见惯了美人,可还是想见识一下。这位令满座皆惊、万人空巷的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老鸨走到一楼大厅,一眼便瞧见了姑娘们口中的那位公子。



    无外乎其他,只因他在那群寻花问柳、寻欢作乐的恩客中,太扎眼了……



    仙风入骨已凌云,秋水为神不染尘。



    美人在骨不在皮……此人无论是外在,还是神韵,皆为无双绝色……



    饶是鸨母早已过了春心荡漾的年纪,也不由得胸中一震,暗暗称奇。她步态婀娜地踱到慕雅面前,以团扇遮面,仅露出一双描有狭长眼线的桃花眼。恰到好处地打量着她,手上鲜红色的寇丹光彩照人。“公子这样的人,也会来这种地方么?”



    “妈妈既说了我是人,那我为何不能来?”慕雅反问。



    “呵呵,公子辩才无碍,真是个伶俐人儿。能来!能来!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我们做小本买卖的,恭迎还来不及呢!”老鸨热情洋溢。



    “妈妈客气了。”慕雅笑容微浅。



    “我瞧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您是已经有了钟意的姑娘,还是需要奴家为您推荐几位?”鸨母殷勤地询问。



    “听闻长乐坊花魁意歌姑娘,不仅容颜绝艳,名动四方。而且在诗书上也颇有造诣,素有才名。在下仰慕之至。不知今日能否缘见?”慕雅半真半假地说。



    此话一出,四下黯然。



    “啊?又是来找谭意歌的!”一名黄衫女子满脸失望地抱怨。



    “谁让人家长得美,还有才,是花魁呢!”另一个绿衣女子酸溜溜地说道。



    “哎,散了吧!散了吧!”



    “要走你走,我不走!”



    “我……我也要……再留一下的……”



    “切!”



    “这样啊……嗯……公子您是知道的……意歌姑娘是我们长乐坊的头牌,炙手可热。平时啊,约她赴宴、游湖、赏花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行程可谓是满得很啊!想见她,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呦……”言下之意:任你脸有多好看,不给钱,没门!



    慕雅取出一个钱袋,抛到她怀里,启唇道:“够了么?”



    老鸨打开沉甸甸的钱袋一看,顿时乐开了花儿,忙不迭道:“够了!够了!意歌姑娘就在楼上,我这就带您去!”



    说完,她挥开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带慕雅上到二楼。



    “公子,这就是意歌姑娘的房间了!**一刻值千金,公子可要把握时机呦!呵呵……”鸨母带慕雅来到一个房间,冲她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额,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慕雅大囧。



    慕雅走进房间,转身将门合上。随后,步至那方通透细腻、清新雅致的屏风后。



    “意歌姑娘。”慕雅声动梁尘。



    屏风后的人影因声而动,娉娉婷婷地绕过屏风。走到慕雅面前,柔顺见礼。“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是个肖似林黛玉的女子……慕雅有些意外。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为何会流落欢场……而且……



    这是个如同寒江秋月的公子……谭意歌有些诧异。可惜……他也只是为了接近自己……和那些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