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王宫,御书房。
姬诵坐在书桌旁,拄着下巴,看着桌上的《周易》,愁眉苦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浩南与姬诵分开前,给姬诵布置了作业,让姬诵将《六韬》与《周易》全部背诵下来,等他回镐京时要考校。
初始的日子中,姬诵表现还算不错,每日里在母亲邑姜的督促下,按时学习,用功读书,辛苦背诵《六韬》剩余的部分。
遇到不认识的字,王宫中自有助教老师教他。
只是姬诵如今看着身高丈二,全身肌肉隆起,是一个看起来面相敦厚的红脸大汉的模样,内里心性却还是一个八岁孩童。
老话说得好,七岁八岁,人憎狗嫌。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一生中最顽皮淘气,最难管教的年龄。
姬诵也不例外。
李浩南走后近一个月,姬诵开始注意力涣散,读书时三心二意,抠抠这里,挠挠那里的混时间。
临近午时,下课时间一到,他便化成一阵怪风,飞出御书房,走的比谁都急。
他的身躯被仙豆改造过,天赋异禀,又得李浩南传授**玄功,每日里服**气,不需要吃饭即可生存。
起初,他还只是在王宫内横行霸道,在各个殿内窜来窜去,上树下水,吓唬宫人,搞得王宫里是鸡飞狗跳,人人心烦。
只是他毕竟是大王,众多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对姬诵的调皮行为,邑姜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不得已,她便用李浩南吓唬姬诵。
“你还不赶快背书?要不然等你师父回来考校你时,你背不上来,又要被打手板。”
听邑姜提到打手板,姬诵老实了几天。
只是李浩南总也不回来,姬诵又故态复萌。
不得已,邑姜又去找周公来教育姬诵。
周公旦听说姬诵不用功读书,自然是心急,便不时来御书房劝导姬诵。
姬诵对周公旦这个叔父还是很有畏惧之心的,周公旦板着脸来找他,他便在御书房蒙混,装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
周公旦不来的时候,姬诵又恢复了本来面目,给邑姜添堵。
周公旦作为摄政大臣,日理万机,十分忙碌。
更何况,他作为小叔子,王兄姬发去世,他也不好总来后宫与邑姜和姬诵见面,免得外界生出闲话,自然是不能常驻宫中管教姬诵。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直到姜子牙率军平定鬼方国,率大军得胜归来,姬诵才算是又老实起来。
只是姜子牙在镐京住了不到半个月,便与周公旦率领大军再次出征朝歌。
商朝虽然已经覆灭,但是大量商朝遗民还在。
武王姬发听取周公旦意见采取“以商治商”的政策,分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朝歌,利用他统治商朝遗民。
同时武王派遣兄弟管叔、蔡叔和霍叔在商都附近建立邶、鄘、卫三国,以监视武庚和商朝遗民
武王姬发病逝后,周公旦做摄政大臣,引起管叔、蔡叔等众多弟弟的疑忌,武庚见机会成熟,便拉拢他们发动叛乱。
姜子牙北伐鬼方国后不久,镐京城内便开始传出谣言,诸如:
“周公大奸似忠,大权独揽,架空成王,想要取而代之。”
“先王病逝,王宫里只有王太后与成王,周公时常出入后宫,与王太后关系暧昧不清。”
佛门放弃鬼方国后,李浩南不需要参加后续的战事。
因为要寻找大鹏的缘故,他将姬诵送回王宫,便离开镐京。
应龙与黄龙真人则住到岐山中,闭关修行,同时暗中守护镐京。
他们三个长时间不露面,镐京城内,跟着又传出新的谣言。
“两位国师与太师,看不下去周公弄权,各自归隐去了。”
周公旦自是将镐京城内的各种谣言听在耳中,只是因为姜子牙带着周军主力在攻打鬼方国,他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将各种谣言置诸脑后,同时忍辱负重,等待大军得胜归来。
姜子牙率大军归来后不久,周公旦便忍无可忍,与姜子牙一道率军东征,讨伐叛军,留下另一个弟弟召公姬奭总领国事。
大军出征后,两个最能震得住姬诵的人走了,姬诵的一棵童心又开始荡漾了。
整日里,又开始在镐京城飞来飞去,过起了人憎狗嫌的日子。
这一日,邑姜照旧看着姬诵读书。
《六韬》姬诵已经背诵过了,姬诵转而开始背诵《周易》。
邑姜见姬诵愁眉苦脸,起初以为是《周易》太难背,难住了姬诵。
只是过了一阵,她便察觉到,姬诵读一阵书,便抬起眼来,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
自己一看他,他又收回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
当姬诵再一次偷偷看向邑姜,邑姜抓个正着,不解问道:“诵儿,你不好好看书,总看我作什么?”
姬诵轻皱眉头,耷拉着眼皮,摇头说道:“没事。”
“没事的话就好好读书,你老师回来还要考校你,到时可别答不上来。”
“嗯。”
姬诵有气无力地答道,跟着低下头去看书。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总是没精打采的?可是身体不适?”
邑姜看出姬诵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姬诵咕哝咕哝嘴,苦着脸,斜眼看着邑姜。
“娘,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老师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邑姜问道。
“我昨天在外面玩,听到有人说,师父和两位国师不喜欢叔父,觉得叔父不是好人,扔下我们不管了,不会再回来了。娘,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邑姜心中一动,没有答话,而是看向御书房内的助教老师。
助教老师听出话锋不对,低头看书不语。
“王师傅,今天的课先上到这吧,明日再继续。”
王师傅如蒙大赦,收拾好竹简,急匆匆告辞离去,只留下邑姜与姬诵在御书房。
邑姜脸色随之一变。
“你说,这些话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姬诵见邑姜满脸愠怒神情,心中顿时有些害怕,小声嗫嚅道:“我在城外闲逛时,听城外的百姓闲聊时说的。”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两位国师都在岐山中修行。你师父有些私事要办,要离开一些日子。”
“娘,你不会是骗我吧?”
邑姜霍地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怒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娘的话,反倒是听那些外人的话?”
姬诵见邑姜声音拔高,心里更加害怕。
“我没相信他们的话,我只是想师父了,故此才问问。”
邑姜压制怒气,柔声劝道:“你师父身份特殊,不像那些大臣那样总能守在你的身旁。将来等你长大成人之后,你师父还是要走的,到那个时候,你再想见他可就难了。你要珍惜和你师父相处的日子,不要虚度光阴。”
“哦,我知道了。娘,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我还听他们说你和叔父私通,啥是私通啊?”姬诵不明真相,一脸好奇地问道。
听到私通两个字,邑姜才压制下去的火气,腾地又冒了上来。
她满面寒霜,砰地一声,一巴掌拍到桌上。
“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告诉我,我非杀了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不可。”
姬诵见邑姜勃然大怒吃了一惊,急忙说道:“我是从城北百姓中听来的,我当时还问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看到我出现,都吓得半死。娘,你说,是不是骂人的话?我还记得那个地方,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邑姜捂着心口,喘了几口粗气,拿起桌上的水杯和水壶,给自己到了杯水喝,这才重新压下怒气,耐心地教导姬诵。
“诵儿,你不要总是往外面跑,也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你和那些人学来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是诚心要将娘气死不成?”
姬诵见邑姜气喘吁吁的模样,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闯了大祸,急忙给邑姜道歉。
“娘,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再生气了。你在这里消消气,我先去找那些人,把他们全杀了,给你出气。”
姬诵说完,不理邑姜,起身冲出御书房,腾空而起向城北飞去。
谁知他才一起身,就见一个人倏地出现在他身边,扬手扔出一条捆仙绳,将他五花大绑。
姬诵被捆仙绳捆住,身上法力运转不灵,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没等他起来,李浩南便转到他眼前,蹲下来盯着他问道:“你这么杀气腾腾地想要去杀谁?”
“师父,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一见面就绑住我?”姬诵惊讶地问道。
邑姜追出御书房,刚好看到李浩南制住姬诵,急忙带着几个宫人走到李浩南身边,行礼问候。
“王太师,你总算回来了。”
李浩南回过礼,收起捆仙绳,对姬诵晃了晃。
“这个宝贝是你师祖给你炼制的,怎么样?威力还算不错吧?”
姬诵爬起身,看着李浩南手里的捆仙绳,双目发光。
“这宝贝真厉害,我一被他捆上,就觉得全身使不上力气。”
他说着伸出手去要拿捆仙绳。
李浩南却没有给他,转手将捆仙绳收进储物戒指,转而问道:“你还没回我话呢?你那么杀气腾腾地冲出来,想要去杀谁?”
姬诵气势昂扬地说道:“城北有几个百姓乱讲话,说什么我娘与叔父私通什么的,气的我娘心口疼,我才要去杀了他们。”
王太后邑姜与小叔子私通!
李浩南心神巨震,下意识瞥了邑姜一眼。
邑姜没想到姬诵口无遮拦,当着李浩南和身后宫人的面胡说八道,顿时气得脸都紫了,一股气不顺,又堵的心口发痛。
李浩南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弹出一道灵气给邑姜,助邑姜化开心口郁结之气,随后板着脸对姬诵说道:“你跟我过来,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你乱跑什么?”
姬诵感觉到李浩南与邑姜身上的气势变化,吓得缩缩脖子,乖乖地跟在李浩南身后回到御书房。
过了有一炷香时间,李浩南听邑姜讲完当今的局势,这才明白过来。
有诗句说得好。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现如今武庚叛乱,派人在镐京散布针对周公旦的流言,正是诗句中所说的“周公恐惧流言日”。
喜爱各种八卦小道消息的吃瓜百姓,哪个时代都有,是禁不绝的。
想来想去,李浩南拿出武王姬发留下的戒尺,对姬诵说道:“把左手伸出来。”
姬诵不敢抗拒,苦着脸伸出左手。
“你要是不在外面乱跑,哪会听到这些胡言乱语?你要是不在外面乱跑,又怎么会气的你娘心口痛?我这次打你,你服气吗?”
姬诵倒是很干脆地认错。
“师父,我错了,该打。”
“知错就好。”
李浩南抬起戒尺,在姬诵手心打下去,一连十下。
戒尺只是普通的青铜所制,他在上面灌注了法力,仍旧将姬诵皮糙肉厚的大手打的肿了起来。
邑姜见儿子呲牙咧嘴的模样,心中跟着痛,又不好阻止李浩南。
直到李浩南打完,邑姜才说:“太师,他的手都肿了,叫个御医来给他看看吧。”
“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叫御医。姬诵,我给你布置的功课,完成多少了?”
姬诵听到功课一词,原本通红的脸顿时涨的紫了起来。
李浩南看他脸色骤变,当即冷笑道:“想来是光顾着在外面跑着玩,功课都给耽误了。”
姬诵很老实地点点头。
李浩南再次拿出戒尺,一阵脆响过后,姬诵吹着又被打肿的右手,转身坐回到书桌旁,老老实实开始背诵《周易》。
李浩南回归镐京,正式宣告姬诵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每日里跟着李浩南,上午读书,下午休息,晚上修炼。
就这样过了有一个半月。
这一日下午,李浩南没有让姬诵休息,而是带着他飞出王宫,来到岐山山脚下一片竹林里。
李浩南带着姬诵在竹林中转了一圈,指着一棵竹子说道:“你看这棵竹子,它逢双的竹节生出枝节,说明它是一棵雌竹。”
姬诵凑近看了看,记下李浩南说的话。
李浩南放出一柄天雷剑,斩断这棵雌竹,削掉上面的枝节,只留下主干,转手让姬诵扛到肩上,随后转身离开竹林,回返镐京。
他走在前面,姬诵扛着竹子走在后面,步行返回镐京,在城内众多百姓的瞩目下招摇过市,来到城西工坊。
李浩南让姬诵将竹子扔到地上,等工坊里的工匠们行过礼后,让工匠们拿出两柄刀。
他和姬诵一人拿着一把刀,将长长的竹身斩断成七段,随后剖开竹身。
放下刀,他们两个空手掏出竹子里细长的白色纤维条,堆放到地上。
掏出所有的纤维条后,李浩南又带着姬诵捧着成堆的纤维条,走到工坊里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池边,在工匠配合下,用清水洗去纤维条上的杂质,搭到工坊里的木架上晾晒,随后便离开工坊,回到王宫。
第二日上午,李浩南带着姬诵,再次在城外岐山脚下砍断一根柱子,扛回到城内工坊。
昨日晾晒的白色纤维条早已经晾干,师徒两个捧着这些纤维条,扔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锅中,注入清水,开始蒸煮。
蒸煮过后便是过滤,滤掉锅中变得淡黄色的水,晾干提纯过的纤维后,师徒两个将这些纤维放入臼器中,开始舂捣。
将原本粗糙的纤维捣烂,捣碎,让它们变得更加细致。
细致的纤维随后被投入到方形的清水池中,开始打浆。
清澈的池水很快被纤维染成白浆,只是白的不那么彻底,隐约还有些泛黄。
由于是第一次,李浩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接着便进行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捞浆。
他们两个用细密的竹帘做工具,捞出池中的白浆,反复摇晃,让白浆在竹帘上分布均匀,呈薄薄的一层,才拿到一边去晾干。
等白浆完全晾干凝固后,姬诵看着李浩南揭下来的白纸,好奇问道:“师父,这东西就是纸?看着也没什么用啊。”
李浩南看着手里隐约有些泛黄,厚度也不均匀的纸张说道:“这是最原始的纸,还派不上什么大用处,等工艺成熟后,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