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事。
是她的前世,还是他的前世?
温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彼此的前世,没有半分交集。
床榻上的扶渊看起来虚弱极了,他抬着头,望着温枯那双黑眸里深沉沉的光。
就在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他在害怕,怕这话一出口,他便真的是永远的失去她了。
或许……他应该找个更好的时机,再对她说的。
“我是想问……那孩子,当真是你前世的儿子吗?”
到嘴的话,变了。
温枯,“是。”
“你不必怀疑,我自己的孩子,自然是能认得。”
扶渊沉默了片刻,却是温枯再开了口。
“我从未将宝宝的事仔细的说给你听过。”
她慢条斯理的将前世有关宝宝的事与扶渊讲了一遍,她说的时候,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风轻云淡。
扶渊却仍能感受到,那一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恨意。
便是他也无法理解,一个人何以能这般残忍的对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下此狠手。
他道,“我说过要护你一世,自然也要护你的孩子一世。”
“他只是暂时不喜欢我而已,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烛光下,那张俊美的容颜,温柔的紧。
扶渊费力的伸出手去,抓住了温枯的手,他道,“我神殿有密卷,记载过一种起死回生之法。”
“宝宝的灵魂还在,若以父母的骨血为引,再找回他的心脏,再以我神殿秘术,或许是能重新为宝宝塑肉身的。”
这话,扶渊的确没有忽悠她。
那孩子本就非凡人,过了这么多年灵魂还能重现于世,他本就是与众不同的。
在上界,仙家道人若遇意外,损毁了肉身,也常常会有各种独门秘术,再造肉身‘起死回生’的。
他所知的便有好些个仙。
其中最出名的,大约是数万年前的那个莲藕三太子了。
温枯听的仔细。
任何一个做娘的,在听见孩子能够‘起死回生’时,都不会淡定的。
即便是温枯。
那个时候,她眼里的光分明是亮的。
宝宝的心脏,当年被夜寒亲手剜去,炼制成了丹药……
温枯知道,那丹药最后是被司锦萱的儿子吃掉了。
她要重新夺回宝宝的心脏,便要从司锦萱的儿子下手。
至于父母的骨血……
夜寒定然是不会自愿给她这些东西的。
温枯眯了眯眼,眼底又凝上了一片寒霜。
“枯枯,待我身体恢复了些,你随我重回神殿,骨血也好,心脏也罢,我都会尽全力为你寻来的。”
“在这之前,你不可妄动。”
温枯,“好。”
“扶渊,谢谢。”
扶渊的心口微微起伏,他闭了闭眼,却未再说一个字。
听见枯枯跟他说谢谢,他其实很难过。
好半天后,他长舒一口气,只道,“若是有一天,我犯了错,你可能……原谅我?”
温枯,“什么错?”
扶渊,“无法挽回的过错。”
温枯最终也没有给他答案。
她隐约觉得扶渊有事情瞒着她,他却又不愿多说。
温枯也没心思追问,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给宝宝重塑肉身,为此,她则更应该抓紧修炼。
当天夜里,温枯便闭了关,带着身处悟道树的宝宝一起。
……
上界,天狼族。
后山。
深黑的地底岩洞,寒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啪’。
又是一滴落在男人的肩头。
寒凉刺骨,就如数千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身受重伤的他被埋在雪地里一样。
男人微闭着双目,睫毛上都蕴着寒气。
水继续滴滴答答的落着,他的周身则有隐隐的黑雾在动着,化作一道道狼影,在这些狼影之中,又好似有其他的影子。
“小狼崽子。”那影子里,隐约有一道红影。
她嫣然一笑,红唇轻启,一句话刷的一声便让男人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比黑夜还深沉的眼。
又冷又寒。
和他的名字一样……夜寒。
他睁眼的一刹那,那些黑雾化作的狼影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而那道红影,却好似久久停留在那里。
那个女人在冲他笑。
继续叫他‘小狼崽子’。
片刻间,她又好似在哭,发出凄厉尖锐的嘶吼声,质问他为何要那般残忍的对她。
男人的额头上浸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俊逸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伸手便挥出一道掌风,将那红影击了个粉碎。
过了这么多年,凤云栖仍旧像梦靥一样纠缠着他,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心魔。
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而最近,这心魔好似愈发的厉害了。
他甚至常常能想起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未能走出来?”正此刻,又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夜寒怔了一下,他坐直了身子,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黑暗深处,只有一道女子的虚影。
“夜寒,你不该为这世上的任何情感所羁绊的。”
夜寒点点头,回了一句,“是,母亲。”
“不要叫我母亲,你没有母亲!”那女人怒了,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在这个世上,你是孤身一人,你必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你才配叫我一声母亲!”
夜寒没有说话,他盘坐在原处,黑眸愈发的深沉。
空气里,有女人微微的喘息声。
沉默了好片刻,才又听得那女人说道,“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也该出去了,与司锦萱成亲夜里的魔障,你也早就清除了。”
“何故还一直留在这里?”
“夜寒,你在逃避什么?”
女人阴森森的问道。
夜寒许久也没回答她的话。
在这里的数千年,他从未有一天是安稳的,是宁静的……
除了摒弃突生的魔障,他还要面对自己日益深重的心魔。
或许所有的一切,在遇见凤云栖的那一刻,便是错误的。
“天狼之主已是行将就木,你也当出来接手天狼族了。”片刻后,女人又说道,“夜寒,你从小我便教导你,你只为权利而生,没有权利的你,与废物无异。”
“这数千年的时光,是我对你的宽恕,若你再消沉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