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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忘忧水
    她眼睛微微眯着,烛火下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并不卷翘,就那么耷拉着,几乎是垂在了眼睑上。



    即便是温暖的烛光,似也不能将她的脸上覆上一层暖色。



    殿后素来看起来便是病恹恹的,今夜也不例外。



    她靠在椅子上,长裙曳地,满头长发未做半分修饰,全然披散下来。



    殿后无疑是个极美的女人,只是她从不会刻意的展示这份美。



    对外时,她低调又‘弱小’,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温枯上一次到神殿时,并未多加注意这个女人,甚至连近距离观察的次数也没有。



    此刻,她就站在离殿后五步之外的地方,那距离近的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殿后的下嘴唇边缘,有一道浅浅的疤,不仔细看的话,像一颗血痣。



    “殿后娘娘,欢喜公子来了。”侍女莉香轻声提醒道。



    过了好片刻,殿后才从广袖之下伸出一只手来,纤细,修长,她轻轻的挥了挥,示意莉香退下。



    莉香恭恭敬敬的倒着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窗都关了起来。



    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出去的那种。



    小鹿还候在殿外等着,他袖下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眼里满是焦急。



    尽管他是陪着一起来了,可殿后是何其尊贵之人,非得召见,她的寝宫又哪里是能轻易进去的,他只能侯在殿外等着。



    走的匆忙,连信也来不及向大殿下传递。



    “不会有事的,殿后的仁和宽和是出了名的,她定然不会为难公子的。”小鹿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刚一见莉香出来,他便赶紧迎了上去。



    还没开口,莉香便道,“小鹿大人,您莫非担心殿后娘娘将欢喜公子吃了不成?”



    小鹿倒嘴的话咽了下去,知道多问也没意义,便闭了嘴。



    莉香多看了他一眼,命下人送了些茶点过来,又唤了三个侍女过来伺候。



    ……



    寝殿里,殿后的目光落在温枯身上,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了头。



    最后落在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上。



    她终于开了口,“是一双暗黑的眼睛。”



    温枯站在原地,“殿后见我,便是为了说这些的?”



    听此,殿后却是忽的笑出声来,那笑声甚冷,“本宫是想看看,渊儿他放在手掌心的人,到底是生的如何模样。”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可惜,你好似并不愿意让我见到真面目?”



    温枯未言,殿后的冷笑声便又起了,她的目光渐渐下挪,最后落在温枯的手腕上。



    她说,“扶渊是我的儿子,他有什么法宝,会什么本事,我这个做母后的最是清楚,他喜欢谁,厌恶谁,我自然也比任何人清楚。”



    “障目镯,是个厉害的东西。”



    温枯心底沉了沉,眼前这个人,是扶渊的母亲,她敬重她几分。



    “所以?”



    她一句‘所以’,让殿后成功的挑了挑眉,殿后的眉毛本就又细又长,挑眉的时候,便显得有几分难掩的锋利。



    “本宫说了这么多,瞧来你是一句也未听懂了?”殿后摇摇头,“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来着。”



    “既是个愚笨的,那本宫便将话说的再明白些。”



    “渊儿是神殿的大殿下,将来更是整个神殿的主宰,就算在整个上界,他也必将是顶尖的存在,本宫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的身边存在一个凡人邪修的。”



    温枯是什么身份,殿后想要知道,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是用了障目镯,连她也未必能看清温枯的‘真面目’,但扶渊对这书童的种种,都证实了他就是那个凡人邪修。



    她的手下早就将有关温枯的背景全都交代清楚了。



    “渊儿因受天劫所累,元婴入了凡人太子之躯,他已是为你死过一次,于情于理都不欠你分毫。”



    “本宫爱子心切,尚念着你是他喜欢之人,留你性命。”



    话落,便见她素手轻轻一挥,温枯跟前的案几上便出现了一杯酒。



    “这是忘忧水,喝下它便能忘却一切前尘往事,你喝完这东西,便返回凡间,过你自己的安生日子,从此你与渊儿,便再无半点瓜葛。”



    殿后觉得自己已是善良大度到了极致。



    以她的能力,要除掉一个凡人,是何其容易的事。



    她不那么做,是给她与扶渊的母子关系留了一条后路。



    温枯瞥了一眼那杯忘忧水。



    这东西……及其珍贵,生于西王母的瑶池之中,每过一千年,才只会有一滴水具有叫人忘却前尘往事的能力。



    而要从中将其提炼而出,又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上界也曾有爱而不得痛苦不已的仙,为求一滴忘忧水,甘愿自损千年修为。



    这殿后倒是厉害,一出手就是一整杯。



    温枯看了那东西好半天,终是又看了殿后一眼。



    “不愿意。”三个字,简单明了直截了当,将所有的退路全都堵了去。



    门窗都关的极严实,明明半点风都没有,蜡烛却被吹熄了两根。



    屋里的光一瞬间便暗了下去。



    “不愿意?”



    温枯,“是。”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殿后微微坐起了身,昏暗的烛光下,她眸里的光甚至比温枯还要冷上几分。



    温枯,“怎么殿后也听不懂人话么?”



    她站的笔直,没有半分怯色,“我说了,不愿意。”



    温枯真是极难得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与扶渊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包括你,殿后娘娘。”



    最后那一句称呼,温枯说的微重了几分,“你是他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我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个必要,按你的意愿行事,可懂?”



    温枯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便是,人敬她,她敬人,人不敬她,她也不会给好脸子。



    她能站在这个地方,听殿后说了这么久的废话,那已经是完全给扶渊面子了。



    这面子别人既是不要,她还留着做什么?



    软椅上,殿后苍白的脸色铁青,手下曾告诉过她,这个人嚣张跋扈的很,她今夜倒也是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