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弱在黑暗中醒了过来。浑身剧痛，稍微一动，就忍不住吐了几口血。她什么都看不见。



    “成弱，你终于醒了。”林耀说道，声音带着哭腔。



    “林耀，林耀，你在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成弱用手摸索着，终于抓住了林耀的胳膊。



    “我们被收到药鼎里了。里面一丝光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药鼎？”成弱凄凉地笑了笑，看来他们是等不及要将二人炼成药了。终究还是要死在这个老东西的手里吗，她不甘心哪！可怜的林耀，完全是被她连累的。



    “我们估计活不成了。林耀，姐姐对不起你。”成弱哽咽无声。



    “别说这些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如今要和你死在一处，我也觉得……值了。”林耀似是看淡了一切，轻声说道。“成弱，你怎么样，疼不疼？”他说着紧紧抓住了成弱的手，笑了，“反正我们早晚要死，不如安安静静地躺下来说说话吧。就像我们在死亡之森遇见的那夜一样。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美啊。”



    成弱忍住胸口的疼痛，笑了，“是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月亮。真是太奇妙了。你知道吗？在我们家乡，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中，看起来也就一个玉盘大。但在死亡之森，月亮居然有一口大水缸那么大。悬在头顶，第一次见的时候我都好怕它会突然掉下来。哈哈。”



    林耀也哈哈大笑。“还真被你说中了，这月亮还真掉下来过。听说，每天夜晚，仙界的明月宫宫主就会托起月亮挂到天上，为凡间的人照亮黑暗的路。但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明月宫主很爱睡懒觉，就把这事丢给她的小妹妹去做了。小宫主灵力很小，托着巨大的月亮相当吃力。于是那百年间人界看到的月亮经常是歪歪扭扭地挂在空中，一天晚上，五行大陆也就是我们大陆的无尽海边的渔民正在月光下织网。大伙儿聊着天，织着网，很是轻松愉快。突然，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指着天上叫道：‘掉……掉……月亮……。’大人们哈哈大笑，正准备逗逗孩子。结果抬头一瞧，妈呀，月亮真的掉下来了。掉到海里面了！人们四散奔逃……”



    成弱听得入迷，晃了晃林耀的手臂，“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此时，药鼎外，鬼老和两个徒弟正用灵力控制着绿色的毒火。药鼎泛着惨绿的光芒。



    “师父，这药鼎是什么来历呀？为什么我们用毒火烧了半天还没反应啊？”红药有些吃力地问。旁边的绿腰已是面色发白，一副灵力空虚的模样。



    鬼老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这是当年在死亡之森里捡到的。我就拿它来炼药了。你们再坚持下，这药鼎练出的药药效出奇地好。不过前期要多费些时间，不然鼎没法烧热。”他掏出一小瓶丹药，倒进了嘴里，又把玉瓶扔给了两个徒弟。“你们两也吃些丹药补充下灵力，等练好绿玉丹，为师赏你们每人一颗。想来你们进入帝都修道学院是没问题了。”



    红药二人闻言大喜过望。赶忙吞了丹药，卖力地给药鼎加起火来。药鼎的温度不断升高。



    鼎内，林耀感觉到入骨的灼热，烧得他五脏俱痛。成弱也感受到了炙烤，她苦笑不已，又抓紧了林耀的手，似乎要传递给他安全和力量，尽管这些她自己都没有。“他们开始炼药了……”



    林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还要听吗？故事还没讲完……”



    成弱笑道：“当然要听。这么好的故事。快说快说。”



    “好的。”林耀接着讲起来，“小宫主一时不慎把月亮弄掉了。心里很害怕也很着急。她赶紧迈着小脚丫去找她的大姐，明月大宫主。可是大宫主正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小宫主拉、拽、咬都叫不醒她。没法子，小宫主只能自己跳到海里去捞月亮了。她在海里游啊游，一直沉到海洋深处才看见了月亮。小宫主高兴地跑过去要抱走月亮。却发现一条巨大的白龙把月亮抱在怀里不撒手。小宫主怒了，说，你这条臭龙，快把我的月亮还给我!白龙有些懵，低头闻了闻自己，说，月宫主，我不臭啊，你再这样讲月亮我就不还你了。小宫主说，那好，我不骂你了，你把月亮还给我。说着伸出白嫩的小手。白龙哈哈大笑，说，我还是不还你，我喜欢这个月亮。小宫主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怎么不讲道理，这是我家的月亮，你休想霸占。白龙死抱着月亮不肯给，说，这月亮上又没刻你的名字，是我捡到的，那就是我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搅得海水翻腾，波涛汹涌……”咳咳，林耀咳了一声，连血水都咳不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躺着。



    成弱帮他抚了抚胸口，“那最后呢？小宫主有没有拿回月亮？”



    林耀笑道：“白龙和小宫主先是吵架，后是打架，月亮被他们抢来抢去。眼看着天马上就要亮了，金乌殿主很快就会赶着马车把太阳送到空中，要是让他瞧见小公主弄丢了月亮，那明月宫肯定要受罚了。小宫主急得直哭。哭得海浪翻涌，鱼虾们吓得四处逃窜。都来和白龙求情，尖叫道，白龙大人，快让小宫主停下来，不能再让她哭了，月华之力会毁了海里的水族的！白龙无奈道，小宫主你别哭了，我把月亮还给你还不行吗？小宫主破涕为笑。不过，白龙又道，不过我很喜欢月亮的颜色，你把这颜色给我，我就把月亮还给你。小宫主说，这个简单。运起月华之力，在白龙眉心轻轻一点，白龙立刻全身散发出万道金光，摇身一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龙。所以后来传说，无尽海里面生活着黄金巨龙。整个人界，只有无尽海里可能会有黄金巨龙。白龙，哦不，现在是金龙了，金龙帮小宫主把月亮送到了空中。两人坐在海边聊起了天。从那以后，金龙每天都在海边等着小宫主。经年累月，最终两人结为了夫妻。小宫主住到了龙宫，于是后来每天晚上月亮都是从海里升起来的。而黄金巨龙一族也被仙界称为‘月光下的黄金龙族’……”



    林耀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仿佛耳语。成弱流出了最后一滴泪。她的身体已经被烤得没有水分了。她听着林耀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擦掉了眼泪，说道：“林耀，你的故事讲得真好……你是我见过的讲故事讲得最好的。假如你去茶馆当一个说书人，我肯定日日都去听。”



    “……咳咳……好……好啊……其实是……娘亲讲……讲……”



    成弱觉得头疼欲裂，这是快要死了吧。没想到啊，这么快就结束这场异世旅行了。她缓了口气，“林耀，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月亮的故事。在我们那儿，传说月亮上有一座广寒宫，宫里面住着一个绝色的仙女，叫嫦娥仙子。月亮上还有一棵月桂树……”



    林耀的手无力地滑落。一片静寂。成弱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