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月放下帘子, 嘴角上扬的弧度马上消失, 又恢复了自己往常的表情。
她坐在车里安静的待着, 一边在脑子里重复着自己之前思考好的动作, 一边背着台词。
来之前华荣月就在心里细细的考虑过自己这次来究竟要怎么做, 后来还是求稳了一点。她的理解中,“易玲珑”这个人的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不应该组合的太随便,男性和女性的特征混杂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娘里娘气的说话或者一个女孩粗声粗气的憋着嗓子说话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这些都是组合失败的产物。
就像上辈子的易玲珑一样, “古怪的脾气”和“夸张的吓人的妆容”, 还有“尖锐的嗓音”组合起来的效果就是一个大失败。
如何成功的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组合起来呢?
——华荣月……咳咳, 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她知道怎么样当一个软妹子。
毕竟她当妹子的时间比当汉子的时间要多的多, 和易玲珑这种人常年装男人的姑娘肯定不一样的。
当一个女人, 她好歹还是会……的吧?
车子缓缓的朝着前面行进,华荣月坐在车里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华荣月坐着的马车是没有跑的, 所以这样杂乱的马蹄声绝对不是他们车队发出来的。华荣月抬头朝着外面仔细的分辨声音。
是她想的那群人来了吗?华荣月没急着先探头出去,而是认真的在车里听着。
来的这群人确实是寨子中的山贼, 据可靠情报, 这群人经常就在这里蹲守,一般见什么抢什么。
此时此处, 他们这马车又这么的显眼, 如果不来抢恐怕都对不起他们山贼的身份。华荣月坐在车里老老实实的听着外面混战, 江连焕此刻就像个初出茅庐的侠士一样, 声音都跟平时的他不一样了, 一副青涩中带着惊恐的样子,朝着山贼们喊,“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去,这演技。
华荣月在心里暗暗感慨,不愧是把易玲珑唬的到死都不知道的人,光听声音还真以为这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
她在心里对周围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镖师们道了个歉,对不起了,这次怕是让你们走不完这趟镖了。
那群山贼们很快就把他们给治服了,江连焕也十分淡定的趴在地上开始“装死”,一边装还一边哀嚎,“你们究竟是谁啊?你们要是敢抓我,我家里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为首的那些山贼们很快就发现了那盏一看就像是女人坐的轿子,几个山贼走过来,一边打量着这个轿子,一边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华荣月听见他们讨论里面坐着的是不是个小娘子,是的话就抬到山上去,当个压寨夫人。
哦,这可太刺激了。
华荣月手里握着刀,她准备一会要是有人掀开帘子她就出手,这样做应该也更符合易玲珑的性格,但是这群山贼居然想表现的“绅士”一点。
他们隔着一层帘子对着华荣月道,“小娘子,我们这可就要把你抬到山上去了。”说完就是一阵大笑。
华荣月,“……”
她在车里都不知道该是个什么表情,笑好像有点不太对,不笑又有点尴尬,反正纠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没人能看的见她,她纠结个什么?
“姑娘不要害怕!”江连焕看到了这边,更是大喊了一声,“我一定会救你的!”
这声音听了就是妥妥的热血青年啊,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救轿子里萍水相逢的姑娘,让人不禁想为他感动一把。
“你救什么啊,连你小子我们也要一起带上,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有个山贼喊了一声,“看这小子的样子家里也挺有钱,让他家里来人赎他,再把这个轿子抗走!”
华荣月和江连焕就这么上了山。
江连焕路上因为太吵,还让人把嘴给封上了。
华荣月觉得这人演技不是一般的好,假如说他平时的角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正派侠士,那他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就又有了些不同,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带着股傻小子气。
虽然他的嘴被封上了,但一路上华荣月坐在轿子里还跟他聊天呢。
“你现在怎么样?”华荣月道。
“这帮人把我绑在了一匹马上。”江连焕的声音还很轻松,“还行,就是有点恶心。”
“……镖局的那帮人呢?”
“他们也没什么事,只是这趟镖丢了,他们恐怕会被笑上一段日子。”江连焕道,“倒是你,一会出来的时候要是还用这么温和的语气,恐怕会被人笑的。”
“我尽量改一改。”华荣月道。
“我觉得你怕是改不掉了,荣月先生。”江连焕似乎是调侃着说道,“如果你一会要是用这个样子出去,恐怕你不用开口就要露馅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那里不仅仅有山贼,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华荣月和江连焕进了寨子,这寨子颇有梁山的感觉,一道关卡接着一道关卡,从白天一直走到黑夜。
在轿子里的华荣月还能忍受,无非就是饿了点,但在外面的江连焕恐怕就没那么舒服了,华荣月推测他的姿势应该是趴在马上的,刚好压着胃,再颠簸一天,怕是会翻江倒海。
可是一直到了寨子里,江连焕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这就十分了不得了。
华荣月隔着一层帘子,看见远处忽明忽暗的篝火,这篝火在此时也算是个好东西,因为她在这马车里也待了足足一天了,天黑后轿子里黑的吓人,连自己的手都快要看不清了。
她听见这里好像有不少人正在说话,其中有一些声音明显不是山贼的,山贼说话通常声音都比较粗,而且荤素不忌,但是华荣月仔细的分辨了半天,认出了很多说话的语音和方式都要更加温和,偏向于平常人的声音。
华荣月心中一动,心说有门。
这种寨子总不会山上的人都是吴用军师吧?一个个的都这么温文尔雅?
“呦,你们下山一趟怎么还抬了个轿子过来?”华荣月听见守门的人问,那几个把他们劫上山的山贼笑道,“这不是在路上碰见了个小娘子吗?我们就把人抬了上来。”
“怎么还用轿子抬?直接把人劫上来不就得了?”外面有人道。
“那可不行,上次直接把小娘子带上来不就被二当家的骂了吗。”山贼在外面道,他转过头来对着轿子道,“出来吧小娘子。”
他说完了之后,轿子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小娘子呢?不会是吓晕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掀开帘子,却忽然看见一只纤纤素手更快一步搭上了帘沿。
一个穿着一身浅紫衣服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了帘子之后。
那双上挑的睡凤眼瞧着面前的人,那张鲜艳的红唇上好像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美艳惊人,那种美宛如浑然天成,既带着一股清纯和夹在骨子里的媚意,那种媚意更多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但媚意再深也终究还是盖不住她那几乎无暇的美貌。
对于这种山寨上的山贼来说,这样的女人恐怕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
之前华荣月就曾经说过,很多看起来十分自然的美其实是经过刻意修饰过得,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裸妆”。
当然对于古代的小混混来说,他是绝对不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其实不止是他,就连现代的不少直男也都不明白他们女朋友脸上某种时候的裸妆其实是擦了一层隔离两层粉底三层遮瑕之后的效果。
那绝对连毛孔都给你修饰的跟3d游戏里的人物似的。
这套妆就花了华荣月不少时间,主要是她发现古人真的从来都不分隔离防晒遮瑕粉底……通通是一层白·粉往脸上一糊。
她真心接受不了这个,幸好江公子家大业大,可着劲的让她折腾,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帮忙满足。
什么“颜色很白但是接近于肤色而且不伤皮肤的粉末”,什么“颜色像桃花但是更红一点的东西”,他都能搞过来。
那个小山贼一瞬间就看呆了,他甚至忘了自己还伸着手。
轿子上的“女人”轻轻的斜挑了一眼他还放在轿子上的手,他忽然如梦初醒,手像触电一样的缩了回来。
女人唇上涂着鲜红的口脂,一双柳叶眉画的宛如刚升起的新月,身上的衣服浅紫带着鹅黄,头上插着只颤颤巍巍的金步摇,她缓缓的走下了轿子,站到了地面上,周围不远处就是一片篝火,篝火旁围坐了不少人,而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此时周围一时间竟然寂然无声。
华荣月看见篝火旁的人,穿着打扮铁定不是山贼。
她本来担心自己一天下来后脸上的妆会花,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还没有。
“小娘子,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旁边的山贼可能是色心上头,居然上来拉她的手。
华荣月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去,他浑身一震。
他心里自己也觉得奇怪。
平日里不知调戏了多少女人,可被这小娘子一看,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发凉,那双手竟然自己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