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折来说, 他现在听着身后那个稀稀疏疏的奇怪声响,忽然就想起来了一件事。
这件事在刚刚并没有钻进他的心里面,或许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但这个时候, 阿折却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这么久以来, 他在这个镇子上看见的东西都是古怪又不合常理的。
有些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人转头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 有些很平常的地方,转眼又会变得危机四伏。
这么久以来,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红豆都像一朵被风一吹就散的花, 她应该是他见过的这个镇子上最温柔, 最好看的人了。
她就跟那些女人一样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动人的声音, 迷人的眼睛, 柔软的身段。
但换句话说回来, 这样的一个女人, 跟之前曾经遇过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阿折知道自己脑袋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有些对不起红豆。
可是他此时此刻听见身后那奇怪的声音后, 竟然不太敢回头。
此时此刻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花街上的人消失后,街上呈现出的是另外一种风貌。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带着明亮的光线, 但终究还没有完全升起,尽管天是亮的, 还带着初阳特有的光, 可是另一侧的天空终究还是带着暗色的。
“我说过,你留下来会后悔的。”身后的那个声音好像稍微变得怪了一点, 阿折听清楚了这丝细微的变化,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处沼泽地, 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雾。
那个声音一开始还是他所熟悉的声音,但到了声音的尾处,就变成了另外一种陌生而又奇怪的声音。
阿折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刀,他慢慢的转过身去,面向了身后的人。
在转过身前,他想过会看见一个很可怕的景象,但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背后的景象还算是正常。
背后的红豆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美,面具上的红纹衬的她的皮肤特别的白皙,手腕依旧像刚刚阿折拉着她时那样看上去柔弱无骨,手指纤长。
还好。
阿折想过他的领头和另外一个杀手在失踪之前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小时候看过很多画本,所以想象力也很丰富,想过很多有的没的。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画面,或许在那个女人对领头动手的时候,她会忽然间暴涨三尺,长出满嘴的獠牙?或者是头发忽然像蛇一样的扭曲起来?
但红豆并没有那样,她看起来还像两个人初次见面一样美丽。
美得简直不像是真人。
红豆背后的天空还是阴暗的,就像黑天并没有过去一样,阿折转过身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红豆。
“其实如果你刚刚走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她再一次开口,阿折终于听清了那个让他觉得古怪的声音,是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不负他曾经听过的温柔清亮。
“只是我说了你又不肯。”
阿折觉得自己现在竟然格外得冷静,比他之前想过的要冷静的多,他没说自己曾经想要两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一会饭,也没说自己曾经想过两个人谁会先疯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东西想要说的,却又觉得这些话好像永远都说不出来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刀,面对着红豆,就像所有天易楼的杀手一样。他的眼神也变得渐渐的冷酷了起来。
他再看向红豆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天易楼杀手,这次来就是为了杀掉全安镇的人的。
……
江连焕把这边的几个人给解决了,正想问刚刚的那个拽着花面一顿跑的大哥究竟是谁,然后就看见原本都已经被熄灭的灯又被挂了起来。
一般来说也没有人会在白天点灯,可是现在,原本应该已经回去睡觉的人们又慢慢的走了出来,拿起了一盏盏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又重新的挂回了房廊上面。
明明这些灯笼被摘下好像也没有过多长时间而已,这些人却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一样。
一个个穿着各种华美衣服的人重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挂好了灯,从江连焕所站的这条街道的尽头开始,一直到他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全都如此。
明亮的灯笼在半亮不亮的天空下有些不像往日里一样明亮,但却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晚上的景象。
江连焕先是惊讶了一会,但脸上的惊讶就渐渐的散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种无奈。
他抱着肩膀站在路的中央,眼神淡定的看着一个个花船的人从他的身边走过,时不时的还让一下,给人腾出个地方。
这幅淡定的模样跟楼顶上两个已经彻底呆住的人比,简直是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那些话必要的人宛如早就排练了无数遍一样,十分熟练的从地上扶起那几个已经倒地的人,然后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再整整齐齐的排在江连焕的面前,末了还对着江连焕鞠了一躬,然后再退下。
街道的尽头过来了几个人,江连焕丝毫没有意外的看了过去,就看见两个花船的女人押着刚刚逃跑的那两个天易楼的杀手。
他们生死不知,同样用绳子捆了起来,被扔到了江连焕的面前。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只不过这种“整整齐齐”却让江连焕有些头疼。
他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个窗户旁的吴妄言和赵烨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嘴都已经半天合不上了。
他们比江连焕的反应还要慢半拍,江连焕很早就察觉到想要瞒过花面恐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恐怕面前这条街早就已经被暗地里渗透了,所以这会也只是被面前的这个规模给稍稍惊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但是对于吴妄言和赵烨来说这完全就是刷新了三观的事情了。
江连焕看了眼被整齐排在他面前的杀手们觉得有点头疼,他看向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女人,问,“这份礼物有些太贵重了,我们有些担不起。”
他觉得自己觉得贵重的礼物可能在花面的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所以才会这样漫不经心的给送了过来,又或许是因为他一贯大手笔,所以这会即使是随手处理了几个杀手也这么大的排场。
江连焕一边看着这些杀手,一边死鱼眼的想这下大条了……他该怎么样跟这位土豪解释一下,这个场面略微夸张了一点呢?
啧,土豪就是这种时候烦人啊。
正想着的时候,他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某个紧闭的窗户,发现窗户并没有被打开,估计里面的人还在睡觉。
啊,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晚了。江连焕漫不经心的想,华荣月一贯都有这种习惯,有时候会习惯性的守夜,怕是昨晚又一夜没睡,所以这会也没有起床。
这种时候,江连焕就觉得华荣月这个习惯可真是好,不然这种时候看见楼下这场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楼上的吴妄言和赵烨还一脸茫然的看着下面,也说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心情,刚刚睡醒一觉,就发现原来自己楼下的店小二,隔壁卖包子的大娘,甚至是糕饼铺子都是人家的人,这种冲击力度还是太大了。
赵烨还是有点经验,所以这会也只是小声的嘀咕,“这不还是进了人家的老窝吗。”那边的吴妄言可真是第一次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道,“这是干嘛呢?”
“呃……”赵烨也不清楚该怎么跟吴妄言说,想了想道,“看江队长的意思……可能是花船这边的人帮咱们抓了这些人?”
吴妄言一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会帮咱们抓这些人啊?”
“我也不清楚啊。”赵烨一摇头。
吴妄言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来只看过蛊王到处杀人的,没看过蛊王专门过来帮忙的。
这蛊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吴妄言心说。
……蛊王如果这么好说话,他何必要千里迢迢的跟着六扇门的人跑这么个地方来受苦呢?
“华队长呢?”赵烨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叫华队长下来?”
他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远远的另一条街上,红豆和阿折已经站在那过了很长时间了,红豆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时间有点晚了……谁能想到会突发状况啊。”
对面的阿折手中的刀一直指向她,她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挺慵懒的道,“好像不能继续跟你再玩下去了。”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面的阿折静静地看着红豆,过了许久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红豆声音很温柔的道,“我是红豆啊。”
阿折并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然后朝着红豆冲了过去。
红豆并没有多言,只是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忽然躲闪了开来,身法轻巧的就像是一阵雾。
两人交身错过的时候,阿折嗅到了红豆身上的一阵香气,看见了她那漂亮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来了红豆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自己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还有甜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