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 豌豆就兴奋地冲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豆豆听见声音就往门口跑了。”桑妈妈跟在豌豆身后迎出来,见柏舟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赶紧接过来,口中不停念叨着, “又买这么多东西,早说了家里什么都有, 什么都不缺。”
豌豆热情地不断往桑泱身上扑,三人进了屋子, 桑泱一边安抚豌豆, 一边说:“旅行时买的, 都是些小东西。”
桑妈妈去把东西都放了起来,又把家里的吃的全搬出来,摆到两个孩子面前,不断招呼她们吃。
柏舟正在推豌豆的脑袋。
豌豆吐着舌头, 亲亲热热地非要往她们身上蹭,仿佛几天不见, 多么的想念。
“豆豆可想你们了。”桑妈妈说道, “每天都在门边等着, 就等你们来接它回去。”
她们去旅行,不好带着豌豆一起, 只好把它送到了桑泱的父母家。
柏舟险些就信了, 要不是看到了客厅地上那几个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玩具, 还有豌豆身上明显胖了不少的肉肉。
“爸呢?又出去了?”桑泱和妈妈闲聊着。
“去老周家了, 说是借什么书, 晚上会回来的。你们在家里吃饭再走吧, 妈妈给你们做甲鱼汤, 好好补补,我看小舟又瘦了。”桑妈妈讲着讲着就唠叨起来,拉着柏舟的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她瘦了。
柏舟一听,就皱起眉来,向桑妈妈轻轻地抱怨:“我没有瘦,我胖了好多,泱泱买了好多东西给我吃,肚子上都有小肚腩了。”
她一边说,一面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向桑妈妈展示她所言非虚。
“哪有。”桑妈妈伸手捏了捏,只捏到衣服,更加不满了,加倍地唠叨起来,还提高声音,增强了不少气势。
柏舟被说得只好点头,到最后甚至动摇起来,等桑妈妈去准备晚饭时,悄悄地小声问桑泱:“我真的瘦了吗?”
桑泱忍了笑,认真地点头:“是啊,让你不好好吃饭。”
到了别的城市旅行,五花八门的食物就格外勾引食欲,这几天柏舟一路地品尝各种小吃,就没碰过几顿正餐。
听桑泱也这么说,柏舟便更加迟疑了,晚餐时很给面子,多盛了一碗米饭,把桑妈妈高兴得眉开眼笑。
等她们晚上回到家,柏舟长长地吁了口气,和同样兴奋的豌豆在家里玩闹起来。
桑泱去厨房把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放起来,又把冰箱里放坏的食物处理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刚收拾完,就见柏舟和豌豆一起把客厅又弄乱了,她不得不无奈地叫她:“小舟。”
一人一狗一起停了下来,目光一致地看向桑泱。
“去洗漱了。”桑泱面上有了笑意。
豌豆“汪”了一声,柏舟拍拍它的脑袋,乖乖上了楼。
房子真是特别能体现人气,只离开了几天,刚推开家门时,就有种冷清感,不过被柏舟和豌豆这么上蹿下跳地玩闹了一会儿,那点冷清顷刻间就被驱散得干干净净,一人一狗就营造出了沸反盈天的热闹来。
桑泱把地上的绳结玩具捡起来,坏掉的扔进垃圾桶,好的放进纸盒里,然后又去了画室。
旅行时,柏舟接了个大项目,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而她明天也要回去上班。
桑泱整理了画室,将空了的颜料处理了,补上新的,又检查了画纸够不够用。
整理到那张墨绿色的沙发边时,她动作顿了顿,竟然有些恍惚。
已经是第十一天,什么异常都没有,生活彻彻底底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妈妈唠唠叨叨地抱怨小舟又瘦了。
豌豆跑上跑下地玩闹。
小舟也不再愁眉不展,会开心地笑,会低声地苦恼自己到底有没有发胖,会一边嫌弃豌豆一边又和它欢腾地玩。
这些都使得她一度产生一种那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会不会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会不会只是她臆想出来的错觉。
尤其是出门旅行了一趟,回来后这种割裂感更加强烈。
桑泱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坐下,轻轻抚摸扶手,柔软的布料在她手心滑过,有些痒,桑泱想起另一个时空的柏舟,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从紧张不安到放松微笑,还有她紧紧抱着她的力道。
桑泱的手缓缓收拢,心中渐渐漫上不安。
仿佛被什么在暗处紧紧盯着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而来的危险吞没。
桑泱关上画室的门,豌豆趴在自己窝里睡觉,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她,又趴了回去,身后尾巴缓缓摇动了两下,算是打了招呼。
桑泱上了楼,柏舟已经洗漱完了,还把床单换上了干净的,她坐在床上,看一本旅行时买的画集,看到桑泱上来,笑着抬头催促她:“快点睡觉了。”
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无忧无虑的样子,仿佛和桑泱一起睡觉就是最要紧的大事。
桑泱本来想和她商量一下自己的担忧的,此时又不由自主地按捺了下去,毫无踪迹的事,即便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何必让小舟跟着担心。
她应了声“好”,就去了浴室。
等她出来,柏舟已经把被窝都捂暖和了,桑泱一躺下去,她就丢下画集,关了灯,将桑泱抱进怀里,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轻轻地问:“还有五天吗”
她问得没头没脑的,桑泱又心事重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雪。”
桑泱恍然:“是,还有五天。”她笑了笑,转过身,和柏舟面对面,就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摸了摸她的脸,温声说道:“那天要上班,不能陪你玩雪,不过很快会下第二场,第二场下得更厚,到时候我们带豌豆去郊外玩,好不好?”
柏舟很喜欢雪,她们前阵子就商量过要怎么过雪天了,但是此时听到桑泱的安排,她却未见得多欢喜,而是皱紧了眉:“我会每天送你上班的,晚上也会去接你。”
桑泱怔了一下,柏舟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一直看住你就好了。”
桑泱明白过来,原来小舟和她一样,也在担忧未知的危险,只是她们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柏舟说完后,她们又同时安静了下来,因为看着住对方也没用,比如突如其来的车祸,比如毫无防备的医闹,都是预料之外的事,连防备都不知该从何防备。
最后还是桑泱先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说:“睡觉吧,晚安。”
她在画室里想那些事的时候,其实有些孤独,因为那些事情,她亲身经历,但柏舟没有,所以,也许柏舟没法体会她的提心吊胆。
这时发觉原来她也时刻挂念着这件事,那种孤独感便荡然无存了。
不管怎么说,又安全地度过了一天。
之后每天,柏舟都会接送桑泱上下班,晚上在医院的停车场接到桑泱时,她都会问有没有发生反常的事,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她会长长地松一口气,然后带桑泱回家。
桑泱发现了,柏舟很忧虑,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好好地生活工作,画室里弥漫着颜料的气味,画笔又丢得到处都是,她每天都会做好晚饭接桑泱回家。
晚饭往往非常丰盛,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有时候她忙晚了,忘了做饭的时间,接回桑泱后,桑泱还能看到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一边手忙脚乱地将食材放进锅里,一边还不忘歉然地跟她说:“我忙忘了,你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这边很快就好了。”
晚饭后她们会带着豌豆出门散步,那是柏舟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她会带上玩具,和豌豆在草坪上玩,有时也和桑泱坐在路边,看看天空中寥寥无几的几颗星。
她喜欢河流,喜欢山川,热爱星空,热爱清风与明月,仰望夜空时常常入迷。桑泱望向她专注的侧脸,她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布满了暗无天日的道路上,路上有许多陷阱,陷阱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陷阱也许就在她面前,又也许在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踏入到陷阱里摔得粉身碎骨,她本该感到害怕,但柏舟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明明那样弱小,一样在黑暗里毫无办法,却努力地发出光芒,温暖她,替她照亮身前的路,毫不犹豫地跟随她,即便是有去无回的深渊,她都会毫无怨言地陪她去。
一只暖暖的手贴上了她的脸颊,柏舟不知什么时候不再看夜空了,而是专注地凝视她。
“你脸好冷哦。”她轻声说道,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桑泱围上,“下次我自己来遛豌豆就好了,你不要跟着出来了。”
围巾一摘下来,她的脖子就空落落的灌进了风,桑泱忙要还给她,柏舟把领子竖起来,拉链拉到顶端,然后握住桑泱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是暖的。
“后头就要下雪了,我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好不好?等你下班就能看到。”柏舟问道,她的语气轻快,充满了期待。
桑泱知道,她是想在这样压抑的生活里,尽自己所能地让她能过得快乐点。
她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笑:“好。”
不过没等到下雪,一场聚会倒是先来了。
入了冬,医院也格外忙碌,到处都是得了流感的病人,姜苑被这样的氛围弄得要窒息,嚷嚷着再没有娱乐活动,她就要郁闷死了。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于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就临时组了顿聚餐。
他们聚餐的习惯是从大学就开始的,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留在了本市,于是每年都保持着一两次的频率,感情一直维系得不错。
地点还是定在医学院附近的一家酒楼,那么多年了,酒楼翻新过几次 ,菜品的味道却从没变过,实惠又好吃。
因为姜苑想看狗,桑泱和酒楼的老板联系过,确定允许带宠物,便给豌豆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围上围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它一起去。
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快得差不多了。
包间里开了很足的暖气,大家都把帽子围巾摘了下来。
豌豆一进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它有些无所适从地藏到了桑泱身后。
柏舟去把她们的围巾放起来了,回来就听见姜苑蹲在地上,一边拍手逗豌豆过去,一边说:“怎么和你们家小舟一样,又腼腆又怕生,害怕了就往你身后躲。”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柏舟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坐到桑泱的身边。
“上菜吧。”一个同学对进来的服务员比划了一下。
姜苑摸了豌豆两把,表示手感很好,她也考虑养只宠物,问柏舟养狗要注意些什么。
柏舟详细地跟她讲了要怎么喂食,怎么培养好的习惯,怎么训练一些简单的口令,周围的同学不少也有想养宠物的,都被她吸引转头听她讲。
桑泱倒了两杯热水,一杯自己贴着手心,一杯放到她手边,和其他人一样,听她认真细致地讲述。
就像姜苑说的那样,小舟第一次跟她一起来参加聚会的时候,腼腆又怕生,她走开一会儿,小舟就会到处找她,惹得姜苑总调侃她,说她一找不到姐姐就着急。
而现在她和大家都熟悉了,能够完全地融入,像现在这样兴致勃勃地讲着感兴趣的事。
“太麻烦了,这得花多少工夫。”一个男生听得连连摇头。
另一个人也赞同他:“哪有时间养那么细致,不如养猫好了,猫就轻松得多了。”
“不不不,还是狗狗可爱。”
“猫可爱。”
讲着讲着,突然就变成了养猫还是养狗的争论。
柏舟还在状况外,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不是在说要怎么养狗吗?
桑泱很轻地笑了一声,柏舟抬头看她,桑泱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服务员送了冷菜进来,姜苑正在看菜单,招了服务员到边上,添了几个菜,都是柏舟喜欢的,一起聚的次数多了,彼此的口味多少都了解,大家都会格外照顾柏舟一些。
养猫养狗的对话过去了,他们又聊起了别的,一个女生想起什么似的,眉飞色舞地隔着好几个人的距离喊柏舟:“忘了说了,我有个朋友是你的粉丝,托我给你带话,说画展办得太棒了,她自己去了一次,后来又带朋友去了两回,要不是只展三天,她还能再去好几回。”
听她提到画展,柏舟眼睛一亮,接话问:“是吗?那你帮我谢谢她,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她签名。”
氛围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好几个同学起哄,说以后不能叫小画家了,要叫大画家。他们都是善意的,毕竟柏舟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她成功了,大家都很为她高兴。
“她肯定要,她还跟我抱怨,说第一天你去得太晚了,身边还带了个中年男人,她都没找到机会和你搭话,不过她拍到了你的照片,也高兴了很久。”那个女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那张照片给柏舟看。
柏舟凑上去看,发现是从侧面偷拍的她,还拍到了站在她边上的方晟,应该是那天上午,她刚带着方晟走进去,还没找到人给方晟安排工作的时候。
柏舟叹息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她,故作深沉道:“照片没有本人好看。”
其他人也起哄着要看,照片就被传阅了一圈,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包间的门又开了。
桑泱下意识地转了头,便看到周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立即有人发现了她,嚷嚷着要罚酒:“迟到的人要罚三杯!”
周妍脱下了围巾,坐到许颂意边上的那个空位上,也不多说,拿起酒杯爽快地喝了下去。
酒的度数不高,但她喝得很快,脸上很快便有了些许潮红。
喝完,她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扶额抱怨了起来:“加班加完了,可烦死我了,都加一礼拜班了。”
大家一听是加班,纷纷表示理解,也有八卦的,问她:“怎么?又有案子了?”
周妍横了那人一眼:“早上在环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泡烂了,解剖的时候……”
她还没说完,就被众人打断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还要不要吃饭了。”
周妍笑着耸了耸肩。
柏舟握住桑泱的手藏到桌子底下,桑泱从这个人进来开始,就有些失神。
她想起桑泱告诉过她,上一个时空一个做法医的同学帮她鉴定了钉子上的物质是血,她还告诉她方晟疲劳驾驶。
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她们和其他人的欢笑,两个人心里都低沉下来。
桑泱回握了柏舟,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那边姜苑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热乎乎的,房间里暖气也足,不看窗外摇曳的树影,几乎感觉不到冬天的痕迹。
他们还叫了不少酒,酒量浅的喝度数很低的清酒,酒量高的则随意,清酒放在器皿里烫过,一杯喝下去浑身都暖融融的。
周妍思索了会儿:“最近案子还挺多的,有意思的……”她沉吟了会儿,拍了下手,“有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她。
真实的案件本来就容易引起人的兴趣,何况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前提。
“前几天有一个被拐卖的孩子被找到了,通知她姐姐来认亲,公安局里很多人,姐姐一眼就把在人群里的她认出来了。”周妍先抛出一句话。
姜苑兴致勃勃地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这件事,很有意思。”
大家都发出嘘声:“这有什么有意思的,家里人认出来不是很正常?”
周妍轻轻地说:“如果那个被拐卖的孩子丢失时才三岁,找回来时已经是二十三岁呢。”
刚刚还嘘声的人都静了下来,想象了一下三岁和二十三岁的差异,才发觉果然还挺有意思的。
“这都能认出来,太神奇了。”有人感慨道。
“姐妹之间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许颂意不以为意地说道,“血脉相连,哪怕二十年不见,人群里一眼认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立马就有人接话:“哦,对,我们家那边也有个类似的事……”
话题便又转到了亲人之间的血缘有多奇妙上,柏舟和桑泱没有类似的感悟,但听大家头头是道地说起来,又觉得似乎是蛮有趣的。
周妍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从一开始喝了三杯酒后就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又喝了几杯酒,许颂意在她边上,夹了些菜到她碗里。
“不要了,吃不下。”她摇摇头,示意许颂意别给她添菜了,然后她就看到了乖乖待在桑泱身边,睁大了眼睛听众人讲越来越离谱的血缘轶事的柏舟。
“那个小孩。”周妍觉得她也挺有意思的,叫了她一声。
她聚餐来得少,和柏舟还不是特别熟悉。
柏舟听到有人叫她,就看了过来,见是这个法医,她下意识地生出防备,往桑泱身边靠了靠。
法医笑了起来,不止她,其他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都充满了笑意。
“刚还说豌豆像你腼腆又怕生,你就又躲到姐姐身后去了。”姜苑没好气地笑道。
柏舟没有想躲到桑泱身后,她想要争辩,桑泱替她圆了场:“她只是有点困了。”
她这样一说,柏舟确实感觉到了昏昏沉沉的困意,她喝了两杯清酒,又喝了刚刚上来的糯米酒,糯米酒甜甜的,很好喝,她一口气喝了好多。
她干脆就靠到了桑泱肩上。
“其实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看好。”有个同学突然说。
柏舟立即清醒了些,坐直了身,目光里带了些凶狠地望着那个人。桑泱赶紧摸摸她的后颈让她不要紧张。柏舟又靠回到了她肩上。
那个同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他开了这么个头,姜苑也叹了口气:“我当时也劝过泱泱,柏舟才几岁,一看就不靠谱,不要到最后交女朋友变成带孩子。”
刚被安抚好的柏舟立即又坐直了,虎视眈眈地瞪着姜苑,姜苑让她这警惕的样子闹得没脾气:“行了行了,我看走眼了行了吧?”
柏舟这才满意,靠回到桑泱身上。
桑泱单手给她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拍拍她,让她喝点。柏舟就坐端正了,端起碗,慢慢地都喝下去,然后凑到桑泱耳边,小声说:“我真的好困,下次不喝那个糯米酒了。”
“过会儿回家直接睡觉。”桑泱也小声地安抚她。
柏舟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她们说着悄悄话,依然是刚刚那个说很多人都不看好的同学,他又开了口:“不过现在,大家都很羡慕你们。”
他们说不看好的时候,柏舟还能很凶地瞪回去,可他说羡慕,柏舟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一直都知道桑泱的朋友、同学都不觉得她们合适,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喜欢的是桑泱,又不是他们,她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她只需要桑泱喜欢她,也喜欢她的爱就可以了。
有个女生听到了,惊讶地说:“你居然现在才羡慕吗?我羡慕她们很久了,讲道理,我就没见过还有哪对比她们更合适更相爱的。”
许颂意在桌子对面看了过来。
那边还在讨论血缘关系如何奇妙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纷纷加入进来。
“七年,我男朋友都换了三任了,她们还完全没有腻的迹象,感情也太好了。”
“我去年失恋,还跟泱泱讨教过怎么维持住这么多年的新鲜感的。”
话题一下子就变成对她们俩的羡慕,大家都真心实意地感到不可思议,感到向往。
柏舟越发手足无措,她靠近桑泱,产生了一种她们被朋友们簇拥着,祝福着的感觉,她觉得很高兴,晕乎乎地抓住桑泱的手。
桑泱也和她一样,见她实在羞涩,就去带开了话题。
直到聚会结束,桌上杯盘狼藉。
有人去买单,有人叫代驾,各自戴上围巾,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柏舟的脸被房间里的暖气和酒意熏染得通红,她牵着豌豆,低头让桑泱给她戴上围巾,桑泱替她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摸摸她的脸,接过她手里的牵引绳,让柏舟靠在她肩上。
“下次要注意,不能喝这么多了。”桑泱叮嘱道,但语气并不多强烈,似乎只是一个建议,如果柏舟不愿意遵守,也没什么关系。
柏舟半靠在她身上,乖乖地说,好。
大家一起走出包间,到大厅时,突然听见一声怒喝:“没长眼睛啊?”
经过的人不免停下脚步朝那边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男人用力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推开,他边上还站了个女人,女人大着肚子,一手抵在后腰上,拉住了男人,说:“算了算了,我没事。”
大学生也道歉了,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领子,骂骂咧咧地推了他好几把,才小心地搂着妻子离开。
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桑泱却愣在了原地。
柏舟站在她身旁,直到他们走得没影了,才问:“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桑泱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她望向柏舟,喃喃道:“是他……”
“谁?”柏舟脱口问道,话音刚落,她猛然意识到了那是谁,望着桑泱,艰难道,“是那个……”
医闹的人?
她没有说出来,桑泱却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了她的猜测:“是他。”
那个在上个时空杀掉柏舟的人。
他们已经走出了大门,玻璃门氤氲着厚重的水汽,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柏舟收了回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说:“他这么冲动,那么凶,确实挺容易跟人起冲突的。”
和其他人道别,回到自己车上。
遇到这个凶手,多少使她们受了影响。
在多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又碰上了这些相关的人,先是周妍,然后是医闹者。
像一个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