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从梦里醒来后,但是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仿佛睁开眼睛,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就会找上她,她还是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王嬷嬷伸手,摸了摸新月的额头,新月的头有些热,还有些虚弱,新月抓住了王嬷嬷的手“嬷嬷,我没事。”
“奴婢熬了一些药,您一会要喝。”王嬷嬷放松手上的力气,反手握住了新月的手。
“敏慧呢?起了吗?”新月问。
“恩,慧小姐已经起来了。不过,敏慧小姐和您一样,有些不舒服。”
“什么?敏慧不舒服?”说着,新月想坐起来,却被王嬷嬷拦住了“姑娘你昨天还说,这些事情需要慧小姐自己来慢慢消化。她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整个人蔫蔫的,有些困倦,奴婢已经给她煮了粥,慧小姐喝了一点,但吃的并不多。”
“是,她还得适应一段时间。你让翠儿和沫儿好好照顾她,多带她去附近转一转。在跟庄子上的农户交代一声。只要是敏慧想出去走走,就随时跟着她,跟紧了,但别太限制她。”
“是”这些话新月昨日也交代过,今日再说,也不过是让自己安心。
安排完一切,新月就依然躺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
“平静”的日子又开始了,无论是新月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但是这种平静,却可以维持很久的。新月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镇北侯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金陵。丧事的事情,也已经在有序的安排了。
而在宫里,虽然陛下下旨,尽量的拦着,但是宫里的太后,还是知道了。原本已经可以下床走一走的她,就病得再也起不来床了。新月再次请旨去看她,却依然被拒绝,不过,陛下却传来了口谕,不等新月进宫去请求,就让新月可以照顾两个孩子,新月虽然忐忑,但对她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不久后,新月收到了曹大嫂嫂送来的信。说已经收到了新月送进来的东西,也谢新月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新月看着随着信一起送出来的,一只非常华贵的手镯,颦儿问“姑娘,您笑什么?”
“我笑,风水轮流转,曹大嫂嫂,还真是与我客气,把这个收好吧,再把这信给敏慧送过去。”说着,新月把手镯,和曹氏写给敏慧的信,一并递给了颦儿。
“姑娘您忘了,今日是春种的日子,您让翡儿带着慧小姐去农户地里,看他们去播种了。”颦儿一边收好了手镯,一边对新月说。
新月点点头“是,我竟把这事忘了。由她去,在外面玩一玩心里也好受。对了,我们是明日去吊唁镇北侯吧?”
“是,镇北侯也是明日出殡,咱们要一早就过去了。”新月这几日都是懒懒的,按理说应该是吊唁了,再去参加出殡,像新月这样出殡当天去吊唁的,实属少见。
“我是不想进城两次,舟车劳顿的。”新月放下手里看了一上午的书,下了榻,圾着鞋子,走到门口,颦儿先把披风披在新月身上,新月却挡住了她的手“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披风还是收起来吧。”
“再过几日,就要开始采收春茶了,等喝上今年的春茶,再把披风皮货收起来也不迟。”王嬷嬷从颦儿手里接过新月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嬷嬷。后边整理的怎么样了?”新月见王嬷嬷的裙子上有灰尘,就知她是刚从后边过来。
“还在收拾,姑娘既然想出去走走,不妨去看看?”王嬷嬷问。
“好啊”新月坐了一上午,还真是越坐越乏累,要出去走走才好。
于是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往西边的院子去了。
这座别庄,建造的时候,是完全按照长公主的喜好所建的。
幼时的宜宁长公主,随着自己并不受宠的母亲,住在东都的长宫中,一个名叫乐琦殿的地方。
乐琦殿并不大,只有两间大房,和一处小院子,中间连个花园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狭小的地方,却住了三位嫔妃。
到不是因为先帝好色,有很多妃子。
而是不受宠的妃子,只能住在瑕巷附近,几座都不大宫殿中。
而瑕巷,虽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这里却是关押犯错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嫔妃的地方。而乐琦宫就在瑕巷的出口处,离有冷宫之称的瑕巷,只有一墙之隔。
所以,年幼的长公主,就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建一座大院子,有一大片的空地做花园。
后来,东都长宫遇了大火,先帝迁都金陵,在前朝的宫殿群上,建起了现在的宫城,而长公主也随着自己哥哥身份的不同,分得了一间华丽的宫室。
但她这座她一手设计建成的别庄,还是延续了她一贯的想法,在一片片空地上,有如同星点一样的屋子。新月来到这座别庄,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缺点。
经过这一年的调整,新月缩建了别庄,把住人的地方,都划在了左右两个院子中,在院外建起了高高的围墙。
而原本那些空地,已经种上花草树木的地方,划成了花园,而北边那片,还没来得及种上花草的地方,就空了出来,这里不仅荒废了大片的良田,还成了别庄最难防卫的地方,新月的卧房,之所以被梁渭,容映视若无物的擅闯,都是从更北边的密林过来,经过这片平地,跨过两道并不高大的院墙,绕过池塘,最后就到了新月的卧房。
于是,今年开春,这块空地,就成了新月重点要改建的地方。
王伯和王伯的儿子王大正一左一右站着,王伯作为监工一刻不敢马虎,而王大则是手里拿着签线,配合着另一头的仆从,量出一条直线来。
“姑娘,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因为有很多从外面找来的工匠,农户在,王伯一看见新月就跑了过来。
“王伯,您可小心些,一把年纪了,摔了可不是小事。”新月见王伯依然健步如飞,心下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奴才是干惯了活的人,无碍的。”王伯掬手,谢过新月的关心。
“我在屋中,坐的也实在是无聊。刚才嬷嬷回去说起,这片地方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就过来看看。”
“是,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除了西边的那片药田外,全部荒地,都已经翻整了一遍,可以种上东西了。”
“恩,那我让您找的,可以搬过来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新月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里是一大片空地,不如与不远处的农户聚集的村落连接起来,让农户们在空地外建上房子,住进人来,就自然形成了屏障。
“是,奴才已经跟村子中的村长商量过了,按照姑娘安排的,可以迁过来三户人家。最后一家的房屋,正好可以和最边上的那家农户的房子连上,而第一家建在密林边上,正好将咱们这处的院墙团团围住,不会再有无人看管,可是随意穿行过来的空间。”王伯展开刚刚画好的规划图,新月一看果然是如此,这样人为形成的屏障,才是最稳妥的。
“如此就好了”新月很是放心。
“姑娘,您让订的花果树木苗子已经送过来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开始种了。”王大刚才用线标起来的直线,就是为了种树前做准备。
“那就好,墙内种花树,墙外多种果树,可都是可以五年以上的大树苗?”新月虽然并没有种过地,但也是好好请教了很懂农事的人,选的都是易活也美观的树木。
“是,墙内的花树,都是从兰町山上,连根挖出来的,奴才听树农们说,向梅花,当年都有可能会开花。”
“那就好,我一早就觉得院中没有几颗梅树,冬日甚是寂寥,如今就好了。”新月往前走了走,刚刚翻过的土地,甚是松软。
“姑娘,这别的地,您真的打算…”王伯有些为难的看了新月一眼。
新月见他筹措着,开口道“王伯,您有话就尽管问吧。”
“就是,这别的空地,做些景致也是好的。您真的要种上瓜果蔬菜吗?”王伯脸上的为难,倒是引得新月笑了起来“既然本就是良田,现在拿来种粮食蔬果,有何不可?”
“姑娘,您可是御封的郡主。在想金陵城中,气派的侯府,也是亭台楼阁,水景别致,会不会与您的身份,不相符啊。”王伯说道。
新月笑了“这别邸啊,算上敏慧,也就两个主子,我们两个能住多大的地方,一个院子就可以。而且这是别庄,外间还有农户,农户看见空地干什么?自然是种上能吃的东西。而且这里已经在咱们别邸的院墙之外的。至于身份,我就是如我母亲一般,是公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日三餐,也要吃东西,这里种上了新鲜的瓜果,我听说在往北还有水田。咱们吃上立时从田里摘下来的东西,也觉得新鲜不是。这里就包给迁来这里的庄户打理,给他们工钱,也让他们拿走我们吃不完的,以慰藉他们离开原来住所之苦。”
“姑娘,奴婢听说,迁来这里的三户人家,本来就是本家家中人多,没有地方住,要找空地建屋的,现在姑娘不仅免费给了他们空地,还给可以耕种的地,给工钱,怕是会被村子里其他人记恨啊。”王嬷嬷本来出生农家,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见过的。
“那就交租?”新月看了一眼王伯,这庄子上的事情,新月倒也是会管,但是对农户不了解,只能王伯去调解。
“奴才看着办,再给姑娘您答复。”王伯点点头,明白了新月的意思。
解决的这些事后,新月看着一番整治,总算是严谨起来的别庄,自己要在这里住很久,一定要把此地收拾的有声有色。
在地间转悠了好一大圈,新月才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嘴角也不禁扬起了笑意。
一是在温暖的太阳下,走一走,让她的心情大好,二来,也是因为在曹大嫂嫂的信上说,徐新泰消沉了几日后,也开始重新振作,每日早起早睡,上午习武下午习字,晚间还会陪着曹大嫂嫂吃晚饭,曹大嫂嫂还说二人成婚的时候,都没过过这么细水长流的日子。新月见自己劝徐新泰的话,让他用光身上的力气,这样就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他也算是听进去了。
王嬷嬷从旁看出了新月的开心,问“看来,侯爷是有好消息?”
“是啊,哥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两年后出来,原本冲动的性子,性格也会有所改变,也因为这次的敲打,能更加谨慎和清醒一些。如此看,他被圈禁,也不全是坏事了。”新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姑娘,您这话,谁愿意在一个院子里被关两年啊,不过是,侯爷把姑娘您的话听进去了。为了两个孩子,夫人和您,在改变自己罢了。”王嬷嬷也打心底为徐新泰的改变而高兴。
新月的身边,从新月出生起,就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嫁人的兰儿,就只剩下王嬷嬷了,她自然心向着侯府,也算是看着徐新泰长大的,对他甚是关心。
“能有改变,那就好。等哥哥出来,我们照样还是一家人。小时,我总是羡慕珊儿,因为容旭很是照顾珊儿,只要容旭在,珊儿那鼻孔都要伸到天上去了,受了一点委屈,都去容旭那里,容旭那性格,也是护短的厉害,就连瑶儿,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我那时就想,如果我在哥哥身边,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说道以前的事情,新月的神色还是有些黯然的。
“侯爷也是没有办法,族中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对他的要求甚是严苛,就是这种压力,让他有了现在这样容易一意孤行的性子。只要姑娘以后多多陪在侯爷的身边,您二人毕竟是血亲,总是和解的那一日的。”王嬷嬷从旁看着,经此一事,这兄妹二人的心结,或许有一日,真的可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