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儿满月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新月站在廊下,看着从各处照射进来的阳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边,只觉裙边有些空空的,抬头对翡儿说“你去把…”
“娘娘,怎么了?”翡儿见新月欲言又止,问道。
新月摇摇头“无事,走吧,我们去看看怜心。”
“淑妃娘娘那边传消息来说,陛下刚刚过去了。咱们要现在过去吗?”翡儿问。
“那就等琏儿下学了以后再去吧,我们去看看王嬷嬷。”说着,新月走下了楼梯。
王嬷嬷病了,这几日的天气越发的冷了,王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没有抗住,得了风寒,现在正在自己的房中养病。
新月出行,一贯不喜欢前拥后挤的跟着,以前颦儿在的时候,就是颦儿和翡儿跟着,如今颦儿出嫁的,新月身边也就跟着翡儿一个人,后面不远处跟着两个跑腿的小丫头罢了。
到了王嬷嬷的屋子,新月见门是半掩着的,走近了才见屋中有人,还传出了王嬷嬷的声音“这最容易做,也是最被忽略的一点,就是这个椒粉,普通的倒是可以做,但用料越新鲜,辣味就越浓,用料越是沉,香味就会越长,所以我都是混合着用。
若是看着娘娘今日的胃口不佳,就准备辣味重一些的,在多添一些香醋,这样喝的身上暖暖的,也开了胃,能多吃些饭。而若是娘娘胃口不错,就多放些沉的,增添香味,在做一些味道清淡的菜式。
娘娘晚饭一定要吃的好一些,这样晚上睡得香,但也不能一味的应和她的爱好,给她准备她爱吃的,这样啊,她胃里难受,早上就吃不下东西了。
说起早上,每日都为娘娘准备一碗热牛乳,她一般不记得要,但是只要看见,就会喝了的。无论寒暑,都要如此。”
“是”回话的,是本来只是来看王嬷嬷的奚儿,却被她拉着,教导起了新月的饮食习惯等事,不过一边的奚儿听得也很是认真,就差拿个纸笔,把这些都记起来。
“娘娘,之前就听王嬷嬷说起过,等娘娘在宫中的地位稳妥了一些后,她就离宫去养老,看来,王嬷嬷这次是真的有这打算了。”说着,翡儿低着头,眼泪都掉了下来。
“哭什么,若是有合适的人啊,我也想着把你也嫁出去呢。”说着,新月为翡儿擦了擦眼泪,叹道“王嬷嬷照顾了我二十多年,如今也该到她享清福的时候了。我已经让我大嫂,在离颦儿家不远的地方,为王嬷嬷置办了一处院子,还买了几个小丫头,嬷嬷没有儿女,我是她的奶女儿,自然也要为她养老”新月隔着门缝,看向屋中的王嬷嬷,她有些吃力的扶着一边的桌子,但还是保持站立的姿势,把自己的时候,娓娓道来,都说给奚儿。
“我们走吧”新月对翡儿说。
“娘娘不是来看嬷嬷的吗?怎么就要回去了?”翡儿见新月真的抬步走了,立刻追了过来。
新月回头看了一眼,道“只是不想让她在那么累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书房里接了琏儿,再去怜心宫中赴宴。”
“是”说着,翡儿跟在新月的身后,二人走出了王嬷嬷所在的院子。
“嬷嬷,刚才是娘娘来过了吧”奚儿见从刚才听到外间动静,就停下说话的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点点头“是娘娘,不过她回去了。”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我在这里妨碍了您们。”说着,奚儿有些愧疚的向外看。
“不,不是的”王嬷嬷笑了笑“她啊,是不想我太累,所以啊,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正是呢,嬷嬷您现在在养病,我却拉着您说了这么长一会的话,您快些去床上休息吧。”说着,奚儿扶着王嬷嬷坐在了床上,却发现王嬷嬷在整理着什么“嬷嬷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没找什么,只是过不了多久啊,我就要出宫去了,所以在收拾东西而已”王嬷嬷见奚儿开口想要劝自己,她伸手打断道“我啊,实在是老了,不能照顾娘娘了,趁着还没有给她添麻烦,我啊,就离开吧。这朝堂上的相公大人们,还有告老还乡一说呢,我啊,也该歇一歇了。”
奚儿见劝不动心意已决的王嬷嬷,只好陪着她,一起整理起了东西。
随着琏儿的年纪越来越大,要学的东西多了,所以就正儿八经的拜了师父,每日都要去上课。
新月隔一日,便去送他一次。但连带着这次,她都没有见过他的新师父。
据说新师父是当朝才子,因不喜官场,才去教书育人的。
新月听琏儿说,他的这位新师傅甚是怪异,不喜迟到,也不会拖堂,当日的课程就算是没讲完,也不会多讲一句。
新月领着刚刚下学的琏儿,从御花园回宫去。
“肖师父”新月正跟琏儿说着话,他突然松开新月的手,往前面跑,前面站着的,可不就是新月们刚刚再说的,琏儿的师父。
他身边,还站着容映,新月看了一眼翡儿,翡儿不是说,容映在怜心宫中吗?
翡儿也是摇了摇头“奴婢确实是听淑妃娘娘宫里的宫人说的啊。”
新月摇摇头,而且容映也看到了自己,于是她抬步,走到二人身边“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容映身边只有平时跟惯了的张公公,而二人身前,站着的,就是新月正好奇的那位肖师父。
“给贵妃娘娘请安”肖师父的样子,是新月没有想到的,他看上去不过而立,面上无髯,因是文人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十分白净。
站定后,容映抬手,一反常态把琏儿抱在怀中,好似听了肖师父夸奖的话,心情不错,想要奖励他。
但琏儿却不愿意的想要下来,容映也不恼,非要他说清楚为什么不让自己抱着。
琏儿道“琏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不是还需要人抱着的小奶娃。”
他的一双大眼睛十分精神,望向肖师父的时候,还带着三分讨好,试图让肖师父夸一夸他。但是在容映面前,肖师父也不好越矩,只是低着头,安静的等着吩咐。
“妾身看琏儿只是在师父面前,不好意思罢了,琏儿下来吧,别弄皱你父皇的衣服。”新月伸手,把琏儿接了过来,容映望着新月,二人的手背,轻轻碰在一起,新月不禁打了个冷颤,因有外人在,新月不由的羞红了脸。
容映十分满意新月的羞怯,嘴角上的轮廓加深了许多。
“若陛下无别的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嗯,张公公送送肖大人。”
肖师父行礼退下后,容映再一次抱起了琏儿。
“父皇,琏儿想要自己走。”琏儿止不住的想要挣扎。
“臭小子,父皇刚才可是听见你在求你母后抱你,这回父皇抱你就不行了?”
“父皇骗人,儿臣在老远的地方求的母后,您才听不见呢”容映显然是想炸他一炸,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
“父皇从不骗人,你没听说过君无戏言吗?”容映那一脸严肃,和非得拉着琏儿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匹配。
“父皇真的听见了?”琏儿有些惊恐,不住的看着容映的耳朵,想看清他的耳朵,是什么做的。
“那是自然”容映难得和蔼,此时他对琏儿到还算是有耐心。
琏儿怕他,但还算是自若,二人相处的,虽说不上和睦,但也没有那么的违和了。
琏儿伸手,新月知他这个动作是要抓自己的手。
新月伸手,琏儿抓住,然后一把就放在了容映的耳朵上“母后,你捂着父皇的耳朵。”
新月一惊,容映亦是十分的吃惊,两个人面面向对,琏儿牢牢地抓住新月的手,新月抽也不是,不抽的话,手掌心下,就是容映的耳朵。
“琏儿,不准胡闹。”新月抽手,琏儿不许,当着新月的面,他也大胆了起来“母后,你捂着父皇的耳朵,儿臣小声的说话,看父皇听不听的见,如果父皇听的见,那儿臣就相信,父皇说的话。”
“你父皇岂会骗你。”新月当然不依。
“皇后,你是想让朕与琏儿生分吗?”他还真的很会给人扣高帽,他都这么说了,新月也一贯希望父子二人可以亲密一些,所以也只能伸出手,捂住了容映的耳朵。
“母后,你小声说一句,我小声说一句,看父皇听的见我们谁说的。”琏儿很满意的看着新月,新月正十分为难的举着手,半抱着容映的头。
“母后要说什么啊?”
“说…”琏儿被新月问住,但是他的小脑袋瓜,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先皇后,古灵精怪的样子,反正不是容映的性子,他转了转眼珠,道“说一些你平时不敢告诉父皇的话。”
“什么话?”
“今日师父讲关雎,说男女相悦,就会说情话,母后,你说一句情话给父皇吧,儿子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父皇也从未说过啊。”
“父皇为男子,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如同钢铁一般,不会说情话,都很正常。”
“你这师父,都教了你什么?”新月觉得琏儿以往的师父,都只教他一些晦涩难懂的大道理,没想到这个师父,也是这般的不正经,教他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但是新月却发现,容映笑了,笑得十分的深,心情好的极点。
新月捂紧了手下容映的耳朵,让他什么也听不见。
“母后,你快点说”
“你先说,你要与你父皇说什么?”
“那儿臣说了,母后你也要说。”
“你说了,为母后再说”
“那儿臣说什么,您说什么。”
“好”
他见新月答应,眉眼带笑,朗声的说“父皇,儿臣觉得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皇”
说着,琏儿凑上身子,亲了一下。
琏儿不是说要小声的说吗?
新月觉得,这下,容映肯定把他们二人刚才说的话,都听到了。
“该你了”容映歪头,看着新月,定是觉得新月磨蹭,所以不耐烦了。
新月撅嘴,他皱眉,随即眼中温柔的神色,盯着新月。
“容映,我觉得,你是个
“这不算”琏儿不满意。
“怎么不算了,你刚才也说你父皇是最好的父皇。”
“因为父皇是琏儿的父皇。父皇是母后你的夫君,你应该说父皇是你最好的夫君。还要亲父皇”说着,琏儿又磕了容映一口。
新月觉得容映有些困惑,他这一会儿,就被亲了两次。
而今日不知琏儿那里来的胆子,他今年六岁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亲容映的次数多。
“别闹了”新月自然是做不到的,只得抬高音调,让琏儿不要再难为自己。
“母后”琏儿说哭就哭,看新月疾言厉色起来,他的眼中立刻就满含泪珠了。
新月看这小子今日算是给自己杠上了。
行吧,新月直了直身子,手下用力捂着容映的耳朵,把他的脸都捂变形了。
容映困惑的望着新月的嘴唇,然后笑着说“我会的”
说着,他俯身,亲吻了一下新月的脸颊。
新月立刻松开了手,躲开了他们父子。
“父皇您的耳朵真好使,母后说的那么小声,您都听见了。”琏儿简直佩服容映到了极点,不住的拍手,也让容映抱着他了。
“你母后说什么了?”
“父皇您明明听见了。”琏儿一副您别太贪心的样子。
“你再跟父皇说一次,父皇有赏。”
“母后说…母后…”新月没等着琏儿开口,双手用力,夺回了琏儿。
他本在容映身上就不老实,一下子就被新月夺了下来,新月抱着他,大步流星,一阵小跑的往坤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母后,刚才父皇都笑了。你为什么跑了?”琏儿见新月喘的不轻,跟新月说话,好似给新月解闷呢。
“你怎么越来越不听母后的话了。”
“母后,父皇这么笑不好吗?”琏儿歪着头,被新月提着,进到了殿中。
翡儿在后面跟了新月一路,怎么叫她也叫不住。
“他这么笑,对你来说,自然是好的。”说着,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小脸“你可真是聪明的小孩。”
琏儿一点也不介意新月看透了自己的小伎俩,笑眯眯的说“可是琏儿觉得,父皇是笑给母后看得。”
新月不愿在与他多说,这么小的孩子,有的事是懂得的,可有些事,新月也不像把他搀和进来,于是把他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