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一过,金陵的夏日就来了,新月也总算不用每日照镜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肚子了,她穿着宽大的衣服,都很难遮住了。
今日,是选秀,封过位份后,新入宫的娘娘们,第一次给新月请安的日子。
奚儿为新月整理好衣裙,见新月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娘娘,是不是还要再添置什么?”
新月摇头“我只是在看,我的脸。”
“娘娘的脸怎么了,没有什么不妥啊”奚儿见新月的脸上,虽然未着丝毫粉黛,但依然是白净有光泽,就连额上的伤疤,也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到了。
“没事,她们都到齐了吗?”
“是,娘娘们都已经到齐了。”
新月点头“走吧。”
奚儿扶着新月,慢慢的走向了坤殿的正殿。
先帝除了柴皇后,一共有三妃六嫔,已经一些美人。但最后十几年,没有在选过一次妃,所以后宫中,也就只有这些人。
容映大抵也是这个意思,后宫的人,不必太多。
选秀一层层的选出来的,在殿选中,容映没有去,只是走了个过场,就按新月为他拟好的单子,下令传旨去了。
新月稳稳的坐在了凤椅之上,柴壁君和怜心分别站在两侧的首位上,而其他几个女子,都诚惶诚惧的站在中间的过道处,见新月坐下,都跪地请安。
此次入选的一共有七人,有新月从一开始就看中的沐婉婉,因为她的出身最高,被封为了沐美人。
罗尚书的长女罗伊被封为了罗良人。
至于其他几位,分别是承恩公孙女何氏,被封为了何才人。
川州刺史家的女儿江氏,被封为了江良人。
成州付员外之女封为了付宝林。
至于那位孟员外的女儿孟燕清,也进了宫,被封为了宝林。
最后一位是容映在并州的属官的妹妹李氏,被封为了李宝林。
如此不难看出,这七个人,有三个出身士族大家,其他四个,甚至还有无官无职的员外的女儿。而在这里,虽然有七个人,但是面对盘根错节,利益纵横的朝廷,还是太少了。
新月说了声平身,几人站了起来,抬着头,想要听新月的训话。
训话自然是少不了的,新月倒也是准备了一些,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刚刚登基还未满三年,朝中之事呢,也正是多乱如麻的时候。你们几个,经过了千挑万选,也总算是走进了陛下的后宫。本宫知道,你们的家族,与你们自身的利益,接在一些,是扯不断理还乱的。但是,本宫还是想跟你们说一遍,你们给本宫好好的听着,那就是,后宫不可干政。家族的利益,绝对不可能悬在陛下,以及大圣全国子民的利益之上。本宫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做了这些事情,被本宫查到,那么,本宫绝对不会姑息,陛下,也绝对不会庇护的,所以,从你们进宫起的第一日,我就把话,说在这里。第二,以后大家都在宫中,本宫不求你们做姐妹,但,最起码的是,不要让自己的手上沾血,稚子无辜,女子被送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更是无辜,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把别人和自己,断送进去。陛下的孩子,绝对不能再出现,先帝诸子那样的事情,若有一件,无论你们做没做过,知不知情,本宫实行连坐,你们,与你们交好的其他妃嫔,你们以后的孩子,家族,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是你们要想在这后宫中,活下来,唯一要遵守的事情。第三,今日起,你们会陆陆续续开始侍寝,以后宠爱也好,不得宠也罢,本宫都会本着公平来,多多规劝这点陛下。你们进宫以后,一是保重自身,而是不要戕害别人,三才是为妾室的本分,照顾好陛下。如此说,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柴壁君看着抬高声音的新月,心间那股从她一见到新月起,就存在的怨气,怎么也无法压住了。她什么都有了,嫡子,腹中还有一个,皇后之位,陛下的宠爱,她什么都已经有了,可是自己,仅仅是一枚陛下钳制柴家,柴家靠拢陛下的棋子,而她对陛下的爱意,他从来都无法看见,她的委曲求全,也不过是一声又一声,“你丢了柴家女儿的脸”的侮辱。
新月瞥了柴壁君一眼,见她眼神向前,直直的看着前方,而手也是紧紧的抓在一边的椅背上,新月低下头,轻咳了两声,道“柴贵妃”
“是,是,娘娘”柴壁君听到新月在叫她,下意识的看了新月一眼,见她并有没再看自己,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站了起来,拘身站在新月的身前。
“如你所见,如今后宫的妃嫔也多了,本宫也有孕在身,怜心也有二皇子要照顾,你在这宫里,伺候陛下的时间最长,位份也最高,本宫也已经回过陛下,让你从今日起,一直到本宫腹中孩子满周岁起,协理这后宫的事情。若是你表现的好的话,以后本宫就赐你这协理之权,如何啊?”
“是,妾身定不负陛下和娘娘的信任”说着,柴壁君将身子鞠的更低了,眼角的余光,她看见新月坐着的凤椅椅角里面,有一道划痕。
这条划痕,还是姑母柴皇后在时,自己不小心留下的。柴壁君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条划痕,姑母也发现了这一条划痕,笑着说“你看这痕迹,是在椅子里面,除非低着头,站在正面,谁也看不见的。我啊,就不与人宣扬了,以后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你自己去修好它吧。”
“贵妃?”新月说了半天平身,而柴壁君依然鞠着身子,听到新月叫她,她才猛的回神“是,多谢娘娘。”
“好了,本宫为各位准备了一些礼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带着这些礼物,回自己的宫中吧。”说着,新月挥手,让众人散了。
怜心却没有走,只是站起来,等着众人都快要走完了,才走到新月的身前。
新月看着怜心,问“怎么了?”
“娘娘,妾身有些惶恐。”这几日不见,怜心好像憔悴了不少,大大的眼眶中,眼神有些失神,而眼下也带着乌青,脸上也有些暗黄,新月立刻让奚儿给她拿了个椅子,坐在了新月的身边“你,这是怎么了?”
“妾身…”怜心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皱眉,因为怜心的状态很不好的样子“怜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妾身只是觉得,宫里如今多了这么多的妃嫔,妾身刚刚生产过孩子,自然也比不得这些年轻的妃嫔们,妾身又人老珠黄了,陛下万一,不再喜欢妾身了怎么办,珀儿也还这么小,没有陛下的疼爱可怎么办?”
新月看着这妃嫔不过才进宫一日,就憔悴成这个样子的怜心,新月伸手,拉住了怜心的手“怜心,你不知道你自己还拥有什么,你的家族,你的珀儿,都是你的底气,我本以为,在这宫里,最不会感觉到危机的人。”
“娘娘,妾身心里真的没有底。本来,妾身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宫,我,我没有我大姐被教育的那么的大方得体,也没有娘娘您这么的聪明,我,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在这宫中,生活下去啊。”说着,怜心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新月看着怜心,让她哭完,发泄完心中的苦闷,然后问“怜心,我问你,如果你可以再次得宠,你会做什么事?”
“我…”怜心虽然有些冲动,但是她并不傻,新月刚刚说完,自己如果说自己会做一些台面下的事情,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新月见她没有说话,新月笑了笑“我不是要套你话的意思,而是问你,你也可以自己问你自己,为了陛下的宠爱,你会做到什么地步?怜心,若是因为你爱陛下,想要得到一些陛下的疼爱,那么你就要多做在陛下身边啊这些事。若是为了珀儿,你就要振作起来,你的家族和你的孩子,都是你倚仗啊”说着,新月给怜心擦干净了眼边的眼泪。
“珀儿…要靠着我?”怜心好像被人点醒了,怔怔的看着新月,反复着这句话。
新月笑“如今,你不仅是陛下的妃嫔,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要为了保护你的孩子,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情啊。”
“我…”怜心伏在新月的膝盖上,新月看着怜心的后脑勺,这样子,真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琏儿的姨母,两个人一抽一抽的样子,都很像。
新月摸着怜心的后脑勺“怜心,你要好好的,我答应过李夫人,要在这后宫中,好好地照顾好你,这是她同意我养着琏儿,唯一的要求,你为了你的母亲和孩子,都不要怕。”
送走怜心,新月看着自己的裙上,这一片的泪痕,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奚儿过来,对新月说道“娘娘,太医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叹气忧思,对您腹中的孩子不好啊。”
“算了,不过都是可怜人。陛下呢?不是说下了朝就过来?”
“刚才前边来人说朝会刚刚散了,陛下被两位大人拉着,商议入夏后的河工之事,陛下说午饭前会过来。”
新月问“你没跟他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来人回报说,娘娘要是忙完这边的事情,可以先一步去接琏殿下。”今天是琏儿的生日,而就算是生日,琏儿也要先去上早课,新月看了看时间,他确实也下了课。
“那好,我们走吧。”说着,新月上前,走出了坤宫大殿。
“娘娘,您的裙子不要换一下吗?”
新月低头一看“不必了,这女子的眼泪,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慢慢的往琏儿的书房走去,新月想着那位肖师父的样子,还真有些拿不准,肖师父会不会放琏儿出来。
“娘娘,您怎么越走越慢啊。”奚儿看出了新月的反常,她们已经就在上书房所在的宫门口了,可新月却停住了脚步。
“我在想,琏儿的师父,那可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我,我怕他不放琏儿出来。”
“娘娘是说肖师父?”
新月点头。
奚儿笑了笑说“娘娘觉得肖师父一板一眼的,可是这宫里的小宫女们可不这么觉得。在上库一带伺候的小宫女,个个都对这个肖师父喜欢的不得了,偏偏这个肖师父,又不近女色,与女子多说两句话,都羞的脸红,所以啊,虽然没有发生逾矩之事,但这宫里每个小宫女,都爱来这片看看这位肖师父。”
这肖师父,是个年轻,面容清秀的书生,宫中的宫女大多小小年纪就入了宫,在宫中孤苦,到了二十多岁才会被放出宫去,如此,在宫中接触的,都是内侍,不然就是最难接触到的陛下,至于其他男人,自然就是这些,在上库一带活动的,皇子们的师父了。
新月却没有在这件事中,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而是非常认真的对奚儿说“你说,这些宫女,都变着法的去找肖师父说话?”
“也不是都,只是有一些胆子大的。”奚儿一看新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新月一贯也是喜欢这种宫中趣事的,但是这不仅是一桩趣事,若说是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是一桩宫中丑事的。
“一会,见上库的管事嬷嬷给我叫来,让她们带上伺候的宫女的名单,再去跟贵妃说一声,这宫里有新人进来,也该出去一批旧人了,这次也别到二十多岁就放出去了,问那些已经在宫中伺候过十年的宫女,如果符合规矩,宫外有人照顾,也愿意出去的,也放出去一批。”
“娘娘,宫女们从小宫女起,若是成为可以伺候主子的宫女,至少要在大宫女身边,学习三到四年,这伺候十年的宫女,正是熟手,是各个宫中的宫女中,最得力的,若是把她们放出去,这宫里,怕是要一时间没有那么多替换的啊。”奚儿有些愧疚,是自己提起这件事情的啊。
“就是因为她们伺候熟了,就觉得有恃无恐和开始会偷奸摸滑了,让贵妃好好地选一选,她应该有分寸的。”
“是”新月都这么说了,奚儿也只能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