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外祖父。”
“赶紧滚，往后都别来了。”
受到王村长毫不客气的驱赶，方耀祖混不在意地走出了屋子，在院门口站定，他仰天长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自鸣得意的笑意。
沾了京城官家小姐的身子，只是在柴房里待了一个多月，既没冻着也没饿着，也算是值了。
要是王雪仙不跑，他倒是不介意娶个官家小姐回去镇宅。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能得到薛青姝，想到已经嫁人的薛青姝，方耀祖忍不住捶胸顿足，大呼可惜。
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手脚，方耀祖抬步往村口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一道白影倏然窜到了他的脚边。
“这是……王雪仙的猫。”
提起王雪仙，方耀祖摸着下巴嘿嘿直笑，“你的主人跑了，你怎么不跑？长得怪好看的，要不跟我回县城帮我抓老鼠怎么样？”
他心情好得出奇，浑然不知自己招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方耀祖离开的第二天，王家村举行了一场葬礼。
王雪仙的葬礼。
得知她跑了之后，京城那边的意思，就是让她‘死去’，王村长照办了，临时打了一口薄棺，将王雪仙用过的物件放进去，找了块平整的空地，草草葬下，王大小姐这个人就算是死了。
葬礼举行的时候，正在收拾家什准备搬家的青姝抽空去看了一眼。
旁人她没留意，就注意到了薛青航。
薛青航并不知道葬礼是假的，眼神那叫一个心如死灰，要不是薛柏林及时赶到将他拉走，青姝毫不怀疑他会趴在坟头痛哭流涕。
“姝儿……”
看完热闹往回走时，青姝遇见了薛张氏，薛张氏面容十分憔悴，一阵子没见，感觉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望着青姝的眼神期期艾艾，发红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青姝停下脚步，“有事吗？”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连个称呼都没有，若是换在从前，薛张氏必定要说她没规矩，现在……薛张氏双手虚握着，手心里满是汗水，踟蹰许久，只憋出了一句，“你……你二弟下狱了。”
“我知道。”官差来拉人的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哦，好……你许久没回家了，什么时候叫上女婿一起回家吃顿饭？”
“我已经嫁人了，不好总往娘家跑。”
说话间，青姝唇畔噙起一抹疏离浅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您也回吧。”
青姝迈步离开，薛张氏想要开口留她，却始终无法找到挽留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身边走过，越走越远……
看得出来，薛张氏心里已经有了悔意，但青姝清楚地知道，她的这份悔意是建立在两个儿子都不消停的基础上的，哪怕有一个儿子省心，她也绝不会生出后悔之心。
薛青姝的遭遇就是铁证。
上一世薛氏兄弟安好，薛张氏日子过得舒心，所以，她不但看不见薛青姝的悲惨，还认为薛青姝丢尽了薛家的人，恨不得自己没生过闺女。
青姝拥有薛青姝的记忆，薛张氏如今的后悔究竟有多廉价，她最是清楚不过。
让她代替薛青姝去原谅，绝无可能！
回到王家不久，往县城运家什的王延赶着牛车回来了，青姝四处转了转，见没什么遗漏，遂扶着王李氏一起上了牛车，随着王延鞭子一挥，他们三个就此搬离了王家村……
县城的房子是租来的。
位置僻静，适合王延苦读，地方不是很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三间屋子，王李氏一间，青姝和王延一间，另外一间被青姝布置成了书房，书房里也放了一张床，王李氏问起时，青姝只说是为了方便王延夜读才放的，其实她和王延都知道，从今往后书房那张床才是王延睡觉的地方。
终于不用在青姝眼皮子底下睡觉了，王延心满意足，心情一连好了许多天，连带着背书的效率都提上去了不少。
几天后，王延顺利考进了县学，还拜得了一位良师。
说来也巧。
他所拜的那位良师，正是薛青航上一世的老师，这一世把薛家告上衙门的甄夫子。
原本听说王延之妻姓薛，甄夫子还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收下这个颇有天分的徒儿，好在青姝及时出手，用了些小手段在甄夫子面前证明了人品，这才让王延成功拜师。
王延拜师后，王李氏见天的乐，直说他们家怕是要出个秀才公。
青姝听了这话直瘪嘴。
秀才公算什么，最差也得考个举人不是，要不然她的面子往哪儿放？
日子又平顺地过了一阵。
直到有一日，青姝收到了汀兰托人从府城送来的信。
看到信中‘人已寻到’的字眼，她便开始行动了。
次日清晨，随口寻了个理由向王家母子交代一番，青姝牵起新买的毛驴，来到城外一间荒废的破庙。
在化妆术的改造下，她的肤色和五官，与先前判若两人，进去前还是一身朴素的妇人打扮，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身穿灰布衣衫、背上背着货篓的少年货郎。
余康县外的大路上，或挑担，或赶着牛车进城的人络绎不绝。
扮成货郎的青姝与这些人擦肩而过，一人一驴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大爷，请问此处离陡山村还有多远？”
被正午的艳阳炙烤得汗流浃背的青姝，拦下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开口向他问路。
时下人戒心重，老汉瞅了青姝一眼，将锄头支在地上拿手撑着，开始盘问。
“看着面生啊，从前没见过，后生你从哪来啊？要干啥去……”
经历了一番盘问，青姝终于得知，她要找的陡山村就在前面那座山后头。
放眼看向那座青山，额角应景地划过了一滴汗水。
也忒远了些！真不愧是余康县最穷的地界，这都走了一上午了，居然还要翻一座山？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青姝嘴角抽搐，抹去脑门上的汗水，找了僻静的树丛又换了一身行头，她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驴子继续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一个稍显残破的村落，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