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一片混战。
一群西服鬼群殴五鬼,统一的服装倒是将战况反应的一目了然。
那个看上去的最凶狠的瘦高鬼牙齿都被吊死鬼打掉了,一双眼珠布满猩红的血丝“尊家会为我报仇的”
范无救从宽大的袖袋中捏出一张黄纸,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写下沈洛泽的生辰与名字,并着沈洛泽的一根头发向空中一抛。
黄纸凭空燃烧了起来,缭绕的烟雾慢悠悠向上攀援。
寻常道士做法大多需要念咒去感通神灵,但范无救本就是索命司灵官,位列地府十大阴帅。不需要说什么,心之所至即可罚恶封魂。
京市某处。
一个身材干瘦的鹰钩鼻男人闭着眼,对着法坛念念有词。
他察觉到沈洛泽已经有所行动,似乎请了什么高人,正在做法反噬他。
他眼中闪过疯狂,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干涉他的事情
鹰钩鼻甩了甩拂尘,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
忽然,鹰钩鼻心口一阵刺痛,刺痛沿着神经一路向上,疼得他天灵盖发麻。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响彻上空。
沈洛泽家。
感觉那烟有些不一般,宁稚安跟沈洛泽齐齐抬头往天花板上看。
黑灰色的烟雾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丝丝缕缕在空中缓缓挪动,最终高深莫测地盘出一行字
季昭然,是个好1
仿佛觉得自己眼花了,宁稚安吃惊地揉了揉眼睛。
范无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其实我是季昭然粉丝。”
“天呀,别人最多有个海外粉。”沈洛泽没想到传说中的黑无常竟然是这个画风的,他惊叹不已“季昭然都有阴间粉了”
“沈铁蛋。”范无救严肃地喊沈洛泽。
沈洛泽第一次被阴差喊名,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哎”
范无救从沙发上拿起那本爱情,容不下三个人,带着冷冰冰的气息塞到沈洛泽手中。
范无救一板一眼地交代“熟读并背诵下来。”
“”沈洛泽面无表情地说“哦。”
宁稚安忍不住提醒“冒昧问一句,那个幕后害人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范无救不紧不慢地反问“冒昧问一句,你跟季昭然发展到哪一步了”
宁稚安“”
范无救话说完,原本正在围殴的西服鬼也放缓了动作,十分敷衍地捶着鬼,竖起耳朵想听到一手八卦。
矮个鬼脸都被打歪了“季昭然不是失业小明星的情夫吗”短暂沉默片刻后,矮个鬼震惊地看着宁稚安“你你就是失业小明星”
宁稚安板着脸训鬼“好好挨打,别问那么多。”
在场唯一的不知情人沈洛泽迷茫地环视一圈,挪步到古曼童身边,小声问“失业小明星到底什么意思啊是宁稚安吗”
古曼童曾经也是失业小明星的受害者,想起自己那段苦不堪言的暗杀经历,他有些后怕地点了点头。
古曼童嗓音清澈,语气却有些老成“对,他就是失业小明星,这些鬼都是他的粉丝,他在阴间很火的,”
说罢,他扬起青白色的小脸,仔细盯着沈洛泽看了一会儿“你死了以后肯定没他火。”
沈洛泽面无表情地说“哦。”
范无救办事还是比较有数的,虽然比较关心季昭然的个人感情问题,但是也没耽误干正事。
见几只鬼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将五只鬼用勾魂索串成一串后,范无救带着宁稚安于沈洛泽去找那个幕后元凶。
沈洛泽开着自己的保姆车,带着宁稚安和一面包车的鬼驶出了云海国际小区。
红绿灯交错的瞬间,一辆黑色宾利缓慢地往云海国际小区行驶。
云海国际的住户非富即贵,即便是停在小区门口的车,也少有百万级别以下的,宁稚安的小夏利在里面格外显眼。
抵达小区门口时,高高惊讶地说“咦,这不是宁老师的车吗”
后车座上,闭目养神的季昭然缓缓抬起眼帘。
觑了一眼熟悉的银色夏利,季昭然淡淡地命令道“停到他后面。”
季昭然不住这里,今天过来是接编剧邹墨,喝喝茶,顺便谈一下准备给宁稚安演的那个剧本的事情。
三分钟后,邹墨带着一摞厚厚的文档出现在小区门口。
上车以后,邹墨笑得十分开怀“哎呀,又麻烦你亲自来接了。”
季昭然笑了笑“喜欢吗”
邹墨推了推眼镜“很满意。”车满意,对季昭然想捧的主角也满意。
季昭然忽然问“对了,听说你最近在网上宣传环保呢”
邹墨“这你都知道,看来蛮关注我的嘛。”
季昭然颌首“我不仅关注你,我还要支持你。”
“什么意思”
季昭然目光落在前面那辆来意不明的小夏利上,不咸不淡地说“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车上谈吧,减少出行,低碳节能又环保。”
高高“”
邹墨眼镜滑下半截,这是人话吗
季昭然拍了拍邹墨肩膀“我替大自然谢谢你。”
在沈洛泽的保姆车上,古曼童把自己认识宁稚安的来龙去脉跟沈洛泽讲了一遍。
“天呐太刺激了”
沈洛泽都听呆了,他喃喃道“难怪季昭然看不上我原来我从品种上就输了。”
宁稚安平静地说“严格来说,我还是个人。”
沈洛泽惊叹“季昭然知道吗
宁稚安忧郁望着窗外,顾左右而言他“你92年的,按道理我得叫你一声哥。”
黑白无常和阴间最火的流量明星都在场,沈洛泽现在根本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端详宁稚安“弟,你心虚了,季昭然他不知道。”
宁稚安眉目沉静下来,手指攥着安全带,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你不许问,这是我个人。”
沈洛泽冷笑一声吓唬人“小心他知道真相不要你了。”
宁稚安想起了以前做的那个送给季昭然黄色康乃馨
的梦,梦里季昭然知道他是个荣誉阴间人,物种不太对付以后就不理他了。
宁稚安恼怒地拧了下眉,冷冰冰指责他“你这个想法属于物种歧视。”
范无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宁稚安知道真相以后要不要季昭然。
范无救淡淡地打断他们对话“沈铁蛋。”
沈洛泽“”
沈洛泽“到。”
沈洛泽的鹦鹉被怀特偷偷带上了车,这会儿正在跟五鬼对骂。
范无救慢条斯理地抚摸勾魂索“管好你的鸟。”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沈洛泽想反驳,但范无救总散发着一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息。
沈洛泽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是我的鹦鹉,不是我的鸟。”
范无救将勾魂索打了个结扣,平静地“嗯”了一声“好看吗”
范无救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好脾气的跟沈洛泽商量你死以后我用这个扣勾你可好
沈洛泽打了个哆嗦,幽怨地闭了上嘴。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了京市某小区。
在楼道,宁稚安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他捂着鼻子,看一群鬼动作熟练地穿墙而过,理由当然地把他跟沈洛泽两个大活人忘在了门外。
空旷的楼道里,宁稚安跟沈洛泽面面相觑。
沈洛泽指了指自己“是我这个当事人不配进去吗”
宁稚安思忖着“或许是因为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登场吧”
隔着一堵墙,宁稚安听到了房间里嘈杂的声音,有打架斗殴的声音,还有各种奇怪的叫喊声。
里面有很多人,或者鬼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墙那边儿才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出现了一阵嘀咕声。
“不对啊,这个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嘶我也感觉,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没有吧要不咱们报个数”
怀特自信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不可能,白爷我做事百密而无一疏。”
宁稚安没忍住,敲了敲门。
“谁啊鬼差办案呢,没事儿别打扰。”怀特在门里喊。
宁稚安“你好,我是一疏。”
怀特“”
两秒后,房间门被讪讪地打开了。
一进门宁稚安就惊呆了。
不大的地方密密麻麻躺着很多只纸人。
纸人由白纸糊成,朱砂点红,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穿红戴绿的纸身被撕得破烂不堪,唯独一张脸却保存完好。
脸上的神情有哭有笑,有怒有喜,栩栩如生之余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而沈洛泽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幕后做法害他的人。
沈洛泽皱眉问被一众鬼按在地下的鹰钩鼻男人“我跟你有仇吗”
做邪法很容易被反噬,越是恶毒的邪法,反噬到自身的时候越是狠戾。
鹰钩鼻的邪法被鬼差亲自拆解,有幸体会到了超级加倍的效果。现在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目眦欲裂,喉间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嗬嗬”声。
鹰钩鼻男人恨恨地看着沈洛泽,目光狠戾。
沈洛泽原本觉得这个男人眼生,但是接触到这个充满怨恨的目光,他脑中轰然一下浮出一个念头。
他不可思议地说“你你是关敬”
关敬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斑块,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
怀特解释“这是尸斑。”
宁稚安毛骨悚然“尸斑不是只有死人才会有吗”
“是的,严格来说,他其实已经死了,他给自己使了个吊魂术。”怀特语气平常,说出的话却令沈洛泽瞪大了眼“他精通扎纸手艺,纸人活灵活现。不知道从哪窥到了自己的阳寿,在寿数将尽的时候,把自己的魂魄转移到了纸人身上。”
“民间有种东西,叫做封魂钉,钉入垂死之人百会穴中,可将魂魄强行封于躯体之内。”
怀特两指一并,关敬忽然痛苦地打起滚来,头顶缓缓伸出半根玄色的钢钉“为了躲避鬼差,他把封魂针束于纸人之内,给自己的魂魄重新塑了个容器。”
沈洛泽忍不住抱起双臂,打了个哆嗦。“他是我以前的助理,因为吃里扒外,暗中卖了我好多的消息,被我知道以后辞退了。可可是他”
沈洛泽想问,关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他正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的时候,肩膀却忽然一暖
宁稚安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洛泽,只好紧紧握住沈洛泽的肩膀,笨拙又直白地给予他关怀。
沈洛泽红着眼睛看了宁稚安一眼。
怀特继续说“他阳寿已尽,没有足够的气数去运转这个身体,所以才想要抽取你的气运与命数供养他。”
沈洛泽暂时失语,有些话只能宁稚安来问“可是沈洛泽是明星,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吗”
范无救解释“红气养人,明星的命格非常人能比,富贵险中求,瞄准一个明星比害一百个普通人都好使。”
那些西服鬼虽然是鬼,但也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吊死鬼闻言担忧地看着宁稚安“大大,你还是不要当明星了,万一有人想害死你怎么办”
有别的鬼捅了捅吊死鬼,小声提醒道“那大大不就是名正言顺的阴间人了吗是喜事啊”
吊死鬼恍然大悟“对哦”
怀特摇了摇头“也不是每个明星都会被这种邪魔外道惦记身子,铁蛋儿被盯上是因为这个人以前是他的贴身助理,知晓他原来的生辰八字。而且铁蛋儿改过生辰八字,即使他命格已经出现了异常,也难以察觉出不对。”
怀特难得好心地安慰沈洛泽“他盯上了你,一半原因可能是记恨你把他辞了,一半原因是因为你是块肥肉,太招死人惦记。”
沈洛泽听完感觉自己更不好了。
范无救扯了扯嘴角,难得说句安慰人的话“死生皆有定数,他的阳寿由生死薄所定,死因与你辞退他无关。”
沈洛泽面色这才好了一些。
事情解决的时候已近深夜,怀特将关敬的鬼魂拘回地府问罪。
同一众鬼告别后,宁稚安跟沈洛泽一
起回他的豪宅取车。
他那夏利还停在沈洛泽小区门口呢。
路上,沈洛泽时不时偷瞄宁稚安一眼,那目光太明显了,宁稚安想装看不见都难。
憋了三个拐角,沈洛泽问宁稚安“你还会写小说呢啊”
如果可以,宁稚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荣誉阴间人和他写文这个事儿。但是比起一条性命,被沈洛泽知道马甲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宁稚安侧眸瞥他一眼,轻声细语地威胁人“不许告诉别人,要不我就叫你铁蛋。”
沈洛泽不解地问“会写小说挺酷的啊,而且听那些鬼说你写的很好,为什么你一直没声张过,这人设多拉风啊。”
宁稚安扯了扯帽衫的绳子,闭眼小憩“我怕我太优秀,你自惭形秽。”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错照在宁稚安精秀的眉眼上。
宁稚安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沉静,但是沈洛泽察言观色,却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宁稚安语气是带着一丝嘲讽的。
深夜的京市路上没什么车,保姆车在环路上疾行,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
把保姆车停到了宁稚安的夏利前面,沈洛泽跟着宁稚安一起下车。
这车明天助理会来开走,车里还放着那本范无救让沈洛泽熟读并背诵的爱情,容不下三个人,沈洛泽便顺手拿了下来。
下车以后,宁稚安恹恹打了个呵欠,直把眼尾逼出一抹红。他懒懒地冲沈洛泽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宁稚安对沈洛泽,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虽然宁稚安只字不提,但是沈洛泽心里其实很明白。
在娱乐圈里,请一个顶级的道士做法,花费或许都得超过百万,更何况宁稚安带着黑白无常来救了自己一条命。
救命之恩值多少钱,沈洛泽自己都算不清楚。
沈洛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直接说酬谢是对宁稚安这种单纯的一种亵渎,看了眼宁稚安的小夏利,他有些拙劣地挑起话题“你喜欢跑车吗我觉得兰博基尼不错”
贫穷的小明星古怪瞥他一眼“你这话别当着我夏利说,他岁数大了,听不得这种话。”
“我的意思是,你不考虑换辆车吗。”沈洛泽说着,随手指了指宁稚安车后的宾利“你看你开夏利,人家开宾利”
他本来就随手一指,目光触及到宾利驾驶室的时候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沈洛泽脑中闪过两个字
完了
宁稚安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
与半笑不笑的季昭然四目相对。
驾驶的车窗半开着,季昭然手肘散漫搭在车窗外,路灯下的眉目格外俊朗深邃,他指骨夹着一支吸烟,风一吹,烟头忽明忽暗。
季昭然挑起唇角,缓慢朝两人招了招手。
宁稚安徒生出一种被当场捉奸的错觉,挪步间脑子百转千回,又奇奇怪怪地想季老师为什么在这里,难道是年纪大了觉少,于是出来兜风正巧看到了他的车吗
沈洛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被封杀了。
季昭然把宁稚安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自己大半夜地跟宁稚安一块儿下车,还说了半天话天呐,他还能在娱乐圈呆下去吗
两人思绪万千地挪步到宾利前。
走到跟前,宁稚安压着嗓子轻声说“季老师。”
沈洛泽牙一咬心一横,决定先发夺人“季老师,我特别崇拜您”
正在这时,沈洛泽的鹦鹉从车窗飞了出来。
能跟鬼差对话的鹦鹉,灵智早就非一般只会学舌的家鸟。
鹦鹉扑棱着秃了毛的翅膀,扯着嗓子嚷嚷“所以别人绿你他不放心,得他亲自来”
宁稚安“”
沈洛泽“”
季昭然目光意味深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