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安找到周唯鱼的时候,他正和管大师两个人蹲在人来人往的马路牙子边。两人紧张得十指相扣,牢牢交握着,而管大师的脸色更是异常惨淡。
“难道同性恋会传染的吗,怎么半年不见,这导演也这样娇弱了。”
怀特警惕地对宁稚安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看来我们还是要少来往。”
怀特退后一步“以后有事漂流瓶联系。”
宁稚安冷声道“谢必安,你狭隘了。”
听到宁稚安的声音,周唯鱼飞奔了过去,哀哀地哽咽道“小宁,你终于来了,我等的你好苦哇”
宁稚安也哽咽了,他晃了晃被周唯鱼抓住的手“周导,您快掐死我了。”
怪不得刚才管大师脸色难看成那样呢,原来不是因为鬼,而是被周导折磨的
周唯鱼心里怕极了,想拉着宁稚安给自己壮胆,他有些不舍得松开,趴在宁稚安耳边神神秘秘地问“小宁,那位白大人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话音刚落,范无救就立刻出现到周唯鱼跟前,他手掐明目诀在周唯鱼眼前一晃,同时冷声喝道“你放开他”
怀特茫然了
宁稚安这会儿正楚楚可怜地被周唯鱼拽着,表言又止,而范无救从天而降,正义凛然地喝退了周唯鱼。
“英雄救美”怀特忽然倒吸一口气,捂着嘴夸张道“范无救,难道你已经被传染了”
范无救冷声道“谢必安,你闭嘴吧。”
怀特这才甩了甩腕上的勾魂索,笑嘻嘻地飘到周唯鱼跟前“大导演,好久不见呀。”
周唯鱼被清朝老鬼抓走时曾见过怀特一面,不过那时候怀特附身在江湖骗子身上,他并没有见过怀特真容。
那骗子谎称可以请到黑无常范无救,还被怀特当场戳穿了。
此时周唯鱼忽见鬼差真身,还是超级加倍的,不禁惊叹道“你竟然把两位无常大人都请来了好孩子,打小我就看你行”
“您言重了。”宁稚安都无奈了,周唯鱼怎么总能碰上这种事“您这是怎么回事,捡回来那鬼呢”
管大师见周导终于不掐人了,才揉着通红的手走了过来,他朝黑白无常恭敬一拜,然后对宁稚安说唉,这事说来话长,还请各位随我去周导家走一趟。”
宁稚安对此毫无异议,即使他还是会本能的对大多数鬼心生恐惧,但也做不到对周唯鱼的事情置之不理。
路上,怀特把勾魂索拴在范无救身上,旁若无人地玩儿滑行,范无救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不是你主动捡的钱,而是被控制着,不得不捡的”
“是的。”回想起那天的经历,周唯鱼脸色惨白,一层冷汗贴上后背“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你快捡呀,你必须捡,捡起来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我真的理解了什么叫鬼迷心窍,那些钱就好像闪着金光,忽然就变成了我最渴望的东西。”周唯鱼颤了颤“如果我不捡起来,我会茶饭不思,我觉得了无生趣,我甚至想要自残,或者直接当场疯掉。”
“我回家以后,那些钱就变成了冥币。当时我害怕极了,立马就想扔掉。可是不论是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冲进下水道,还是埋进土里,这些纸钱都会再回到我家。”
周唯鱼说完,范无救沉默了片刻,说“知道了,你继续说。”
“就这短短几天,我们家就出现奇怪的声音,有时候笑,有时候骂。家里还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一行人边走边说,到周唯鱼家门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冷汗淋淋了。
宁稚安忍不住走到他身旁,小声安慰道“没关系周导,范无救还是很厉害的。”
怀特不满地跺脚“哼”
范无救斜睨他一眼,然后淡淡向管大师命令道“开门吧。”
管大师攥紧了手中的符纸,颤着手打开了门
门打开,浓郁的阴气像一团团灰蒙蒙的云雾,铺天盖地朝几个人卷席而来,怀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罕见的正经起来。
宁稚安感觉到强烈的不适,难以忍受的阴冷气息缠绕在骨缝之间,丝丝缕缕仿佛在体内游走。
待阴气散去,看清周唯鱼的家时,宁稚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从门口向内望去,殷红色的帐幔层层挂起,描金流苏边轻轻摇摆,梨花木的八仙桌上,摆着两尊锈迹斑斑的小铜人像。
宁稚安的目光和小铜人对上的时候,铜人忽然抬起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
管大师舔了舔唇,细声道“这这是冥器陪葬用的”
怀特手腕一动,勾魂索似有感应般钻回了腕口,下一秒,一根幽森冷煞的铁棍代替勾魂索出现在他手中。铁棍上盘绕着神秘的花纹,令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见宁稚安眼尾朝他扫过来,怀特又笑嘻嘻道“大大,这是哭丧棒,等你死后去了地府,我也给你申请一个。”
幔帐最深处,有个对镜描妆的女人,影影绰绰拢在一团雾里。
听到动静,女鬼森森开口“来了就是客,几位为何不上前一叙可是嫌我招待不周了”
这女鬼,竟已经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周唯鱼腿脚发软地跟在宁稚安后面,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啊,先被清朝老鬼绑到了深山老林,现在又被这女鬼鸠占鹊巢,把家都给占了
周唯鱼哭丧着脸道“我真不能给你当压寨姑爷,人鬼殊途啊”
他一说完,周遭都安静了片刻,被他这离谱的想法震惊了。
女鬼一噎“谁稀罕你了”
周唯鱼又挪到范无救身后,壮起胆子跟女鬼对质“那你干嘛把我家搞成这样”
“啐我们女子的闺房,不都这个样子”女鬼嫌弃道“我只是勉强将你这里当作临时洞府,你不要那么自信。”
她幽幽一笑,一股煞气猛地袭来“你还敢跟我犟嘴,不怕我吃了你”
周唯鱼立刻大喊“我好怕”
范无救横袖一扫,将煞气尽数收于袖中。
他看着对面的女鬼,对面的女鬼也笑意盈盈望着他,但阴气越愈加浓郁。
许久,范无救喟叹道“罗刹,好久不见。”
怀特震惊了“她就是那个疯婆娘不是锁在五殿呢吗”
罗刹缓缓站起来,朝他们得意一笑“想不到吧姑奶奶我越狱了。待我成就大事,把你们吊起来打”
罗刹,恶鬼。
宁稚安听过罗刹之名,却从没见人把越狱说得这么嚣张的,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罗刹女感受到他的目光,捂着嘴“咯咯”笑着,殷红的幔帐随之飘摇四起“弟弟,我逃跑我在地府散步时听说过你,你是个写话本的书生。要是我被抓回五殿,叫你陪我,专门给我写话本好不好”
宁稚安曾经听说过,不可以轻易对鬼做出承诺。遇到执着的,会不依不饶缠着人完成承诺,不死不休。
佛说人有三贪、嗔、痴三毒,但实际上,鬼往往更加执拗于某个信念。
就像吊死鬼一直向往于他小说中主角的气节;撞死鬼因醉酒司机而死,因此对稽查酒后驾驶格外执着。
“不太好吧”宁稚安下意识拒绝,看到罗刹女骤然冷下来的目光后,又小声问“你想写什么啊”
罗刹女微微一笑“我想写我跟我王的故事。”
那不就是同人文吗宁稚安了然道“爱情啊”
“啐肤浅”罗刹女怒道“你们这些书生,就知道情情爱爱,好没格局”
“我要写我为他征战四方,无数次濒临生死一线,最终飞灰湮灭我王感动不已,掩面而泣,亲口说其实他手下最得力、最忠心、最不同凡响的一员猛将”
宁稚安“”你图点什么啊
宁稚安还没说话,范无救便把自己的勾魂索缠到宁稚安手腕上,他温声嘱咐道“这女的疯的很,你离远一些。若是有危险,这勾魂索会护着你。”
怀特“”
怀特崩溃道“该死的传染病”
罗刹女崩溃道“该死的范无救你这个叛徒,怎可以对别人这样做小伏低”
宁稚安也有点懵,主要是勾魂索太沉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拖后腿的,没便好意思拒绝。
宁稚安跟范无救商量道“我能跟周导和管大师一起拿着这个吗”
范无救宽容颌首“可以。”
宁稚安跟周唯鱼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勾魂索,勾魂索亲昵地蹭着宁稚安,还自己盘了个心形。
宁稚安“”
宁稚安想把这玩意儿扔出去。
“啊我要杀了你这个叛徒”罗刹女更疯了“我王尚无音讯,你身为他的亲信,却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一个普通人说话”
她说完,梨花木桌碎成木屑,大红幔帐飘摇摆动。周遭的空气骤然降低,在这样一个炎夏,房间里竟然隐隐结上冰碴,宁稚安甚至被这种浓郁的寒气逼得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范无救面无表情道“我做什么事,不需要向你解释。”
罗刹女表情愈发阴寒“那我今天就先拿你来血祭我王。”
宁稚安小声问怀特“你们阴间还活在旧社会吗怎么一口一个王好中二啊”
怀特大着嗓门解释“她说的是我们地府曾经的鬼王,纪绍冉。她因为太疯批被纪绍冉亲手封在五殿,关了两百多年了,相当于一出土文物,还没适应新社会。”
“罗刹,又称护者,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最是忠心。就算被纪绍冉亲手封印了,还是一心护主。”
宁稚安眉心一蹙,不高兴地小声嘟囔“怎么跟季老师名字这么像”
“谁”罗刹女敏锐地听到“纪”字,怒斥道“谁敢跟我王同姓”
宁稚安算是知道了,这女的是真的疯。
范无救若有似无地朝宁稚安那里看了一眼,然后问罗刹女“还打不打了,你把什么偷出来了”
范无救慢悠悠地问“是有人暗中帮你了吧”
罗刹女得意冷笑“做梦吧,我可能告诉你”
“看来你只是运气好,碰巧跑了出来。”范无救漫不经心道“我料你也没这个本事。”
罗刹女急了,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碎玉,那玉虽然已经碎了,但却泛着莹莹润光。
她高声道“谁说我没有,待我在这里站稳脚跟,布置好兵马,就立刻去寻他,到时候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宁稚安“”
范无救“”
罗刹女眉飞色舞“哈哈傻了吧”
怀特“”
怀特“纪绍冉还是太仁慈了,我要是他,得亲手送这女的去投胎。”
罗刹女惊了,恶狠狠瞪着怀特问“你这个小白脸怎么如此恶毒”
怀特高呼“大大,她叫我小白脸诶”
他羞涩抚面,不自信地问宁稚安“真的吗我真是小白脸吗”
宁稚安“”
这该死的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