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语看了看她衣角的血迹，了然地点头。
她还是对沐言肩膀上蹲着的那只鸟很好奇，不过沐言明显不想多谈，这鸟又古古怪怪的，想了想，还是没敢再说话。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思语总觉得在沐言转开话题之后，小鸟的眼神好像又沉了一下。
很失望的样子。
凤凰有些黯然，沐言看起来并不打算公开他的身份。
凤凰是一种独占欲很强的神兽，在他的传承记忆中，前辈们一旦有了心仪的对象，从追求到确定关系，无一不是大张旗鼓，在最后还要跳族群里一种特定的、极其华丽的舞蹈，引得百鸟朝凤，势必要让所有神兽知道它们伴侣的归属。
哪像现在……
兽形状态下的凤凰自控力很弱，越想越胸闷，几乎要气得出来给自己“正名”了。
但想到沐言可能会生气，还是强忍了下来。
谢思语：“……”
这鸟的视线好狰狞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可怕！
……
凤凰一直忍到谢思语离开。
谢思语的身影消失之后，沐言正想去洗个澡，就听见肩膀上的小鸟团子“啾”了一声，然后“扑棱”一下跳到地上。
仰头看着她，豆豆眼里散发出专注的光芒。
沐言拽衣服的动作顿住：？
凤凰抬起翅膀，翘着尾巴，原地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凤凰的翅膀和尾羽是身上最美的部位，舞动起来的时候，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但他忘了自己这时候只是一只小鸟。
身体圆圆的，翅膀短短的，尾巴相对身体倒是称得上颀长，但和原型的优雅华丽相比，最多只能算可爱。
跳起舞来，就像一只滚来滚去的汤圆团子。
沐言陷入迷茫：？？？
这……对象为什么突然蹦迪啊？
沐言纳闷的看着疑似蹦迪的小鸟。
嗯，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这模样像只在案板上弹来弹去的汤圆，怪可爱的。
沐言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用手机拍下来。
凤凰原地蹦跶了两下，慢慢察觉出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身体：“…………”
然后滚到角落。
开始自闭。
沐言手机掏到一半，见状忍不住有些遗憾：“怎么了？”
她还没来得及录下来呢！
然而已经陷入自闭的凤凰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了，一动不动地对着角落面壁，沉默僵硬的像是只假鸟。
身上的绒羽全部炸开，从一只肥啾变成了月巴口秋。
“嗯？”
沐言疑惑地摸摸它的脑袋，半晌反应过来它可能是害羞了，最终没说什么，嘴角弯起淡淡的笑，去卫生间洗澡了。
等沐言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犯了傻的小鸟已经调节好了心情，像只小炮弹一样咻的一下蹲到她肩膀上，假装无事发生。
沐言虽然还想着刚刚可爱的蹦迪舞，不过这只小鸟实在太害羞了，怕把人激得恼羞成怒，也没再提，就这么带着一只毛茸茸的挂件，去见玄门的人。
玄门中几乎所有世家都来了人，而且是能掌权的家主或者长老。
这些人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内。
中心思想无非是表达一下对她的感激，沐言虽然有些耐烦这些轱辘话，但这是必经的程序，他还是打起精神，露出了标准的营业微笑。
沐言实打实地救了那么多年轻的玄门子弟，这些人都是家里的备受期望的后辈，要是没了，整个家族的未来都成问题。
所以为了感谢她，大部分家族都没吝啬，拿出了厚重的谢礼。
沐言稍微客气了一番就收下了，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慈善家，做好事不求回报。
原本因为幻阵变故有些干瘪的小金库，又渐渐丰盈起来。
送礼的氛围十分和谐，然而人群中，还是有几个格格不入的面孔。
孟家和谢家长老的表情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僵硬。
孟家是因为孟清枝惹出的祸，如今在玄门中很不受待见，谢家则是因为觊觎沐言手里的资源，先前就彻底和沐言撕破脸。
孟家长老因为不肖子孙惹出的祸事，原本非常尴尬，但他看看隔壁眼中焦虑遮都遮不住的谢家长老，心态竟然奇异的平和了许多。
愁什么，这里还有个比他们家更惨的！
他们好歹能把锅都推到孟清枝一个人头上，还有挽救的机会，但谢家试图敲诈沐言一事可是家族作案，领头的就是谢家族长，是无论如何也摘不干净的。
现在沐言在玄门中声望这么高，几乎成了政治正确的风向标，可想而知，和他结仇的谢家会遭受多少无形的排挤。
从谢家长老如今走到哪都无人搭理就能看出来，只要沐言的名声不落，谢家在玄门世家中就别想讨到好处。
谢家本来就因为之前护宅法阵受损和长老受伤从顶尖家族中跌落，原本就是很需要外援的时候，这么一来，简直是釜底抽薪，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走下坡路。
或许过个百年，再提起帝都谢家，恐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谢家的人急得上火，疯狂想要弥补，这次来的长老身上就肩负着和沐言重归于好的任务
但无奈他一腔热情，被热情注视着的对象根本就不理会他。
沐言从来不是什么温润大度的人，她虽然不会趁着得势再搞谢家一波，但也没兴趣和他们商业互吹。
谢家长老越来越焦急，他将视线投向在沐言身边的谢思语，眼中带着期盼。
好歹是他们谢家出来的孩子，当真能如此不顾情分？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谢思语和他对几秒，就平淡的将视线移开，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更别说没接收他的眼神暗示了！
谢家长老：“……”
好气，可是根本不敢说话！
这场小小的交锋只发生在几秒之间，几乎无人注意到。
沐言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的谢家，已经不值得她再看一眼。
众人虽然对沐言很热情也很感激，但毕竟都是各个家族中能掌事的人，很多都是沐言爸爸辈的，大部分都很稳重矜持，送完礼再说几句亲近的话，就算完成这次的社交任务了。
但也有一小部分不矜持的，送完礼还不算结束，一定要逮着
有人注意到沐言肩膀上蹲着的小鸟，好奇地问：“沐先生，这是你契约的灵兽？”
沐言出名后，连带着沐家也被扒的一干二净，沐家曾经是驭兽世家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沐言笑了笑，像是默认了，但也没应下来。
那人见状，以为她默认了，便全方位地将凤凰夸了一顿。
——虽然并不知道这样一只连灵气都没多少的鸟究竟有什么好夸的！
但事在人为，从羽毛到气质，他硬是将这只“平平无奇”的鸟夸出了花来。
沐言忍着笑：“……您过誉了。”
凤凰闻言，也很满意地点点脑袋，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这人虽然一句都没说对，但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沐言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不知名人士：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给领导做汇报被表扬的感觉！
至于沐家恢复玄门世家资质的事，也自然不用沐言提，早就有人办好了，他一出现，就有人把证明递到他手里。
一波操作下来，世家荣耀的主线任务进度条已经涨到百分之七十。
进度到后面会涨的很慢，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要她不故意作死，完成任务不过是时间问题。
关于她的事告一段落，还有很多事仍要处理。
长老们也不浪费这次机会，和沐言谈完后，就地开了个小会。
沐言代表刚恢复资格的沐家，也位列其中。
她全程都很安静，基本上不发表意见，到了谈及孟清枝下落的时候，才微微一笑，主动为组织提供线索：“我有一些孟清枝的线索……”
沐言将孟清枝和罗刹女做交易的事和盘托出。
听到孟清枝手里有邪气，众人的眼神纷纷变了。
这个孟清枝，可真能作妖！
“这可是天地邪气，只要一缕，便可养出一只大魔，为祸世间！”
“一定要尽快找到孟清枝，镇压他手中的邪气。”
“不知道他手里的邪气有多少？要是太多了，我们恐怕应付不来，这件事应该上报裁决所……”
玄门协会的会长听着众人言语，皱眉思索半晌，最终看向沐言：“罗刹女踪迹难寻，不知小友还有没有什么具体一些的线索？”
沐言会意地递过去一张符箓：“我在罗刹女身上下了追踪符，她肯定会去找孟清枝，跟着她会轻松很多。不过罗刹女实力恐怖，要小心为上。”
“多谢小友了，”会长问道：“现在各家能再抽调多少人手？”
他们之前也一直安排了人去找孟清枝，只是力度不大，现在当然是不能继续忽视。
在会长的安排下，一条条分工被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沐言在一旁看着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怎么抓到孟清枝，想到原书中孟清枝在玄门一呼百应的情形，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原书中，孟清枝虽然没狗急跳墙到打破幻阵，但玄门年轻一辈的弟子几乎全折在幻阵中，只有孟清枝全身而退。
损失无疑是比现在更大的。
只是那时孟清枝早就取得了原身的灵骨，实力声望远远比现在高，在幻阵中拉人挡枪一事又做的十分隐晦，很少有人意识到她在暗中的推动。
即使有人觉得好像有哪不对，也终究没能成大气候，这件事最终轻轻揭过，没人将锅扣到孟清枝头上。
这一次，因为缺少了沐言的灵骨，一切都变的全然不同。
沐言摸摸肩膀上圆乎乎的小鸟，嘴角的笑带上一抹讽刺的弧度。
孟清枝十分狡猾，且总有在危难时刻化险为夷的气运。
玄门协会的人没日没夜轮番追捕了他整整三个月，有两次都看到他了，又硬生生被他逃了，实在邪门。
协会会长听闻，忍不住感叹：“倒是个有气运的，可惜了，他要是能将心放到正道上，原本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不过他也就是嘴上可惜可惜，孟清枝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激起众怒，手上还握着天地邪气，说是一个行走的祸害也不为过。
就算他想回头是岸，玄门也绝不可能再接纳他。
……
孟清枝靠在山壁上，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身上都是灰尘，脸上也带着抹不去的疲惫。
他这三个月的日子，简直不是狼狈两个字能概括的。
先是罗刹女突然反目要杀了他，后来玄门派出追捕他的人也多了好几倍，一时间举步维艰。
东躲西藏了三个月，几乎将他逼到穷途末路。
体内的伤势一积再积，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平生第一次，孟清枝知道了到被逼到绝路。
他慢慢念出一个名字，声音里带上了刻骨的冷意：“沐、言。”
和大多数人以为的一样，他以为沐言是因为在幻阵破裂时受了伤才失踪的，应该十分虚弱。
所以才放心招来罗刹女，满以为轻易解决这人，获得自己心心念念的灵骨。
却没想到，沐言压根没受什么伤，甚至还支使罗刹女和他作对，鼓动玄门对他赶尽杀绝。
在他狼狈逃窜的时候，沐言恐怕正悠闲的端坐的幕后，听人汇报他如今狼狈的模样吧？
和声名狼藉的他不一样，沐言因为在幻阵中救人，如今可成了玄门的大红人。
孟清枝恨恨地想，他不算善良，沐言难道就是什么圣人？！
救人的方式那么多，她偏偏选最煽动人心的一种，野心简直呼之欲出。
可偏偏，玄门那些人被蒙蔽了双眼，瞎了一样要捧着沐言。
他几乎是着了魔的想，要是当初孟鹤洋能争气一些，将沐言的灵骨给他取来，让他有了足够的高的起点，如今肯定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被众人拥护的，也不会是沐言，而是他才对。
若是有了灵骨……
孟清枝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不甘心。
修道修心，原本最不应该钻牛角尖，但多日的压力之下，这个念头像是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孟清枝眉间尽是戾气，那是道心不稳的征兆。
他没有注意到，原本被他用法器禁锢住的邪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逸出来了一缕，将他眉间染上淡淡黑气。
……
三天后，他出现在一个偏远小镇的火车站，用虚假的身份证买了一张车票。
如果沐言在这，一定会看出来，这是去向沐父所在城市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