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与长公主成亲,真是一桩大喜事。”
顾文澜嘴角上扬,神色雀跃,自从上一次得闻嘉义长公主似乎会对瑞安长公主动手时,她就想着怎么救,这下可好,皇帝赐婚,解决了一大麻烦。
“长公主蕙质兰心,武国公战功卓着,大将军尚主,怎么看都很般配。”伊人年纪小,单方面认为二人天造地设,笑呵呵地说了一堆讨喜话。
妙人就不同了,她想得明显比两个妹妹多的多,她眉头轻皱,面露为难:“小姐,大将军与长公主之前是主仆,即便现在已非主仆,这次赐婚,会不会引来流言啊?”
不是所有人都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的,要知道眼红艳羡的小人从来都不少,更不用说邵家与瑞安长公主曾经的那段关系,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大做文章。
“你担心得不无道理,”顾文澜稍稍肃了肃脸色,抿了抿唇,“长公主对邵家有恩,舅舅娶她无论是出于情意报答,又或者利益考虑,双方的这门婚事,也是被皇上允准了。但是,过去的主仆关系结为夫妻确实容易引来非议,嘉义长公主又虎视眈眈的,很难说他们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
说是这样说,但顾文澜无所畏惧,反正再难听的流言在建安帝面前通通得消失,有天子撑腰示意,即便他们有一百个不满意、嫉妒嘲笑,也必须憋在肚子里。
想到这里,顾文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皇上赐婚,我们恭喜就行了,需要想那么多做什么啊?”佳人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天真道,“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最后寻找到自己的归宿,那不是好事一件吗?”
“嗯,”顾文澜点了点头,“舅舅大婚,我得好好考虑要送舅舅什么礼物比较好。”
“小姐,济宁郡公府那边传来消息,郡公夫人发动了。”顾文澜与妙人三姐妹说说笑笑时,绿绮一路跑来,对顾文澜禀报了这个不甚美妙的好消息。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顾文澜倏地起身,脸色大变。
早产,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太医说郡公夫人不小心动了胎气,必须提前妊娠。”绿绮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交待了一遍。
听完后,顾文澜恶狠狠地拍桌,骂道:“真是可恶!”
原是有人潜伏在贾惠的院子里,偷偷给贾惠日常的饮食里放了大剂量的珠兰花,珠兰花是西域传过来的一种烈药,最忌讳孕妇适用,轻者流产,重者大出血暴毙而亡。
贾惠前世压根就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很是顺利地生下次子,可是今生却完全改变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偏差。
陈绍之攻打北罗,平安归京,看起来也没有病势沉重的样子,多半还是因为顾文澜提醒了贾惠之故,让她多多关心起陈绍之的身体状况了。
邵彻也提前了几年与瑞安长公主喜成佳偶,晋阳公主与楚崇贤声名远扬,江南水灾十分顺利地赈灾完成,可以说,今生的许多事情,冥冥之中皆被顾文澜改变了。
可是,有一些事情被改变了命运轨道,也势必会影响到其他事情的发展。
“小姐,夫人已去郡公府探望郡公夫人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出来了。”
绿绮见顾文澜抑郁寡欢,出言安慰道。
“我倒希望是好消息。”顾文澜叹气一声,缓缓才道。
突然发生了这件事,顾文澜也没心思看书了,冷声嘱咐了妙人三姐妹好好绣花,她带着两个侍女前去花厅了。
穿过回廊时,顾文澜正好遇见了风度翩翩的顾文谦,顾文谦手捧经书,目不转睛地阅读,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顾文澜的到来。
“三哥读书,可别忘记看路啊。”顾文澜好心出声提醒道。
顾文谦猛地抬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三哥耳聪目明,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哪里会不知道来人过来呢?无忧这是去做什么啊?”
“表嫂发动了,我实在是担心,打算去花厅等等。”
顾文澜如实回答道。
顾文谦挑了挑眉,“你表嫂应该不会有大事,有绍之陪着,不至于……”
他话音未落,孰知前方一阵哭闹声由远及近,高低不一地传了过来。
顾文澜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升起。
伤心的邵氏被嬷嬷搀扶着,脸色发白,额头可见汗水,看起来十分不好受。
顾文澜与顾文谦对视一眼,脚底抹油般,立马跑去门口查看情况。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口,邵氏虚弱地依偎在嬷嬷身上,顾文澜与顾文谦眼见此景,才觉事态严重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
顾文澜走上前去,正欲搀扶,一边的嬷嬷低声说道:“小姐,夫人她刚刚从济宁郡公府回来,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娘这是怎么了?”顾文澜潜意识地不愿接受那个让她发狂的真相。
“小姐,郡公夫人平安诞下二公子,本是喜事,但……”嬷嬷越说,声音越低,“郡公夫人气息微弱,疑似积劳成疾,病入膏肓,这次生产艰难,郡公夫人吃了大苦头,很有可能就、就……撑不下去了。”
不曾想,陈绍之没事,贾惠倒出事了。
顾文澜大受打击,血色尽失,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表嫂她、她……”
“澜儿,”情绪稍微好转的邵氏唤了一声,她微微摇了摇头,“你表嫂现在昏迷不醒的,太医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醒来,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即便是重生了,也不一定能够挽救所有人的命运。
顾文澜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感压力与悲凉。
前世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顾家满门抄斩,今生自己蒙天厚爱,回到了过去,可以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般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亲人?明明,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啊。
紧咬唇瓣,顾文澜内心天人交战,太阳穴突突直跳。
“娘,郡公夫人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有绍之照顾,表嫂必能安然无恙。”顾文谦安慰鼓励了大家。
贾惠昏迷不醒,情况危急,大家都很担心,可事无绝对,总不能还没有结果时,直接判了死局。
邵氏勉强一笑,“我这个当姨母的,每天去佛堂给她祈福吧。”
“娘,你要保重身体。舅舅与长公主大婚,喜事一桩,想必这份喜气,也能给表嫂带来福气。”
贾惠的话题太沉重,顾文澜只好转移话题,提起邵彻与瑞安长公主的婚事。
自家那个一直没有成家的弟弟终于成婚了,邵氏别提有多高兴了,只见她笑道:“长公主是我们邵家的恩人,弟弟娶了她,是我们邵家三生有幸。以后,我就不需要担心你舅舅没有人照顾了。”
提携照顾之恩,涌泉相报。
顾文澜盈盈一笑,凑趣道:“长公主与舅舅喜结良缘,不知道舅舅与长公主会不会有孩子啊?”
自古以来,子嗣问题都会比较看重,毕竟事关将来的香火。
邵彻至今无子,如今尚了瑞安长公主,不仅仅是荣耀,也算是帮助邵彻解决多年的困扰。
一提到这个话题,邵氏便哈哈大笑,“澜儿真是爱开玩笑,长公主已经不再年轻了,和你舅舅成婚,也不一定会有孩子。”
反正邵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成家,收养了阵亡部下的孩子,视同亲子,精心栽培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邵彻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传承香火,名利富贵转瞬成空,生前身后他也看不见了。
“是这样吗?”顾文澜遗憾不已。
没有孩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哎,你这孩子,”邵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舅舅愿意成亲已经很不错了,未来有没有孩子,也得看他们的福分,我们啊,只需要祝福就行了。”
“说的也是。”顾文澜露齿一笑,挽住邵氏的手臂,欢欢笑笑地进了屋。
被无视到底的顾文谦耸了耸肩,继续阅读经书了。
贾惠昏迷,邵氏有意为她算卦祈福,于是简单吃了一顿后,跑去佛堂里念经了。
顾盛淮从衙门回来后就听说了贾惠未醒的消息,皱了皱眉,没有前去洗漱用膳,而是绕道去了一趟佛堂。
佛堂灯火通明,上面的菩萨雕像一如既往地慈祥和蔼。
邵氏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专心地念经,夜色已到,周遭唯有几声蝉鸣声,烛火摇曳,佛堂的大门紧闭着,顾盛淮的靴子不轻不重地敲击在地板上时,邵氏说话了,“老爷过来了吗?”
“是我,夫人。”顾盛淮疾步至她面前,关切道,“夫人可得小心身子,更深露重,别熬坏身体。”
“多谢老爷关心,”邵氏轻笑一声,“惠儿出事,我也帮不了什么,唯有帮她祈福念经了。”
顾盛淮闻言,喟叹道:“夫人,惠姐儿吉人必有天幸,她不会有事的。”
陈绍之是他们看重喜欢的后辈,贾惠贤德温柔,他们谁出事,大家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