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脚,五公主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四公主拧紧眉头,不满道:“我母亲怎么可能与梅贤妃有瓜葛?”
梅贤妃早于王嫔入宫,那时候的王嫔充其量就是小姑娘一个,无名无姓,如何手脚伸得那么长,害死远在宫苑里的梅贤妃?
不仅四公主觉得荒谬,就连五公主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瞅着晋阳公主与楚崇贤。
晋阳公主自是知晓二人想法,不急不慢道:“四妹五妹,王嫔进宫前的确与纯惠贵妃毫无瓜葛,但是……王嫔的父亲曾经是梅贤妃宫里的小黄门,在纯惠贵妃去世后偷偷出宫娶妻,才有了王嫔,你们说,纯惠贵妃之死真的与王嫔无关吗?”
纯惠贵妃是梅贤妃的谥号,因梅贤妃红颜薄命,无子早逝,建安帝悲痛不已,追封她为贵妃,并赐谥号为纯惠,一般来说晋阳公主为了表达对梅贤妃的敬重,称呼死后追封较多,而非生前封号。
到了跟前这个情况,晋阳公主也随之换了称呼。
五公主的额头青筋暴起,握紧拳头,本想吼晋阳公主几句,但摄于晋阳公主面无表情的淫威下,只好讪讪做罢。
楚崇贤接着解释:“小黄门乃王嫔生父,并且梅贤妃去世前曾有太医查到纯惠贵妃之前所用的饮食熏香另有蹊跷,预估纯惠贵妃这么快一命呜呼也有其原因。”
说白了就是王嫔被父亲连累,建安帝怀疑王嫔了。
四公主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说何是好,只能一阵摇头否认:“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王家人早已经不在人世,王嫔进宫得宠没多久,王家人一个两个都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相继暴毙而亡。
四公主五公主素来对存在感稀薄的外公家一点印象皆无,感情也没有,如今突然爆出王家涉嫌谋害梅贤妃的传言,四公主五公主能接受得了才怪。
晋阳公主怜悯地望了她们一眼,语气稍微和缓了点,说道:“四妹五妹还是赶快回去吧,王嫔此劫不会波折到你们身上的。”
再怎么说,四公主五公主天家人身份是不能改变的,不能因为她们的生母做错事,就把她们一同贬谪。
五公主先是神情复杂地瞅了晋阳公主一眼,再回头对四公主道:“四姐,咱们走吧。”
王嫔此次去白马寺出家无法避免了,她们可没有资格耍公主脾气了。
四公主还能如何?既然民意如此,她也不能拧着来。
于是四公主五公主对晋阳公主楚崇贤见礼后,果断走了。
楚崇贤摇了摇头,“这王嫔咋就摊上这种事了?”
即便他对齐王并无一般同胞兄弟的感情,可说实话,王嫔好歹挺无辜的,为什么就……
晋阳公主轻飘飘地暼向楚崇贤,似叹非叹,“王嫔因齐王一事,估计在父皇心里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风光疼宠,但是去白马寺不同,好歹那里有人照顾她,不是吗?”
她不去,莫非齐王之罪就能赦免?
齐王的愚蠢行径已经令建安帝失去了耐心,并不打算来软的了,干脆了当地解决了这件事。
王嫔是齐王生母,没道理只享受富贵,不负担责任的。
更不用说,王嫔这些年多多少少也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积小成大,建安帝愈发厌烦齐王与王嫔。
王嫔这时候干脆点走了,起码建安帝还能消消气,到时候四公主五公主的婚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要是不听话,不好意思,四公主五公主的驸马可就由不得她们说了算了。
楚崇贤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感慨万千:“这未来的齐王妃……父皇是否更改旨意?”
齐王都被废了,那瞿莎莎自然也不是齐王妃了。
建安帝于情于理总得对此做出答复。
晋阳公主似笑非笑,“齐王妃父皇已决定好去处了。”
瞿家小姐即便只有名字好听,但冲着这个名头,多的是人乐意求娶。
楚崇贤好奇心起,笑说:“哦?真的吗?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他算计瞿莎莎成为齐王妃的确事出有因,可一个大家闺秀,被齐王牵连上,楚崇贤内心也过意不去。
现在建安帝重新安排瞿莎莎的婚事,楚崇贤自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晋阳公主点头微笑,“那可不?瞿家小姐秀外慧中,理应觅得如意郎君,父皇决定给她说亲户部尚书林家公子林肃之妻,并封为县主,当做补偿。”
林家家风清正,在朝中亦是地位尊贵的二品大员,瞿家只剩下瞿太傅这个空壳子,论实权远不如林家来得体面。
而林家有权,是书香门第,瞿家再如何不济也亏得排面尚在,建安帝也给瞿家几分薄面,并且瞿莎莎家教规矩不错,从没有糟糕名声,还被封了县主,这一点林家不会太多计较。
这样的亲事,瞿家林家必定十分满意。
晋阳公主笑容渐深,建安帝这是不知不觉中削弱了瞿家,还得让瞿家叩谢皇恩浩荡。
——瞿家林家结亲,强强联合不假,但人丁稀少,双方实力增加不多,建安帝也犯不着整他们了。
“父皇也是仁至义尽了。”
楚崇贤说道。
换做其他人,建安帝才懒得管那么多,偏偏是齐王妃,纵然三皇子不成器惹怒了皇帝,可慈父心肠啊,还是不会变的。
他的夫人……绝对不能与朝廷中人有瓜葛。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回了各自的寝宫。
而京城不出意外因齐王被废、齐王妃另嫁他人的圣旨闹得鸡犬不宁。
权贵世家惊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前些年风头无二的齐王如今这么快被三振出局,无缘皇帝宝座。
齐王当年出生时还是颇得天子心意的,只是……比不得太子殿下而已。
齐王的母亲也是宠妃,结果母子二人一个被废,一个出家祈福,眼看着就是没有前途了。
四公主五公主呢?尚不知晓,从各种小道消息来看,两位公主的亲事全权让邵皇后负责,也就是说,三皇子一派彻底没有了希望。
太子殿下奉旨清缴了齐王一派的党羽,朝堂上下大清洗了一波,顿时焕然一新。
比起朝堂上的动荡,与之相对的就是未来太子妃孙白溪家的门庭若市。
本来瞿莎莎被赐婚齐王妃后也有这个待遇,奈何齐王被废,瞿莎莎另赐婚他人,大局已定,孙白溪这位未来皇后那不是比瞿家更得大家吹捧吗?
出人意料的是,孙家那是一个战战兢兢,没有因一时吹捧而沾沾自喜,反倒是愈发谨言慎行,约束孙家子弟,不给楚崇贤丢脸。
对此,顾文澜晋阳公主听说了以后,连带着看孙白溪一家子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楚崇贤那边没有表态,可顾文澜作为楚崇贤的表妹,顾家小姐,自然得去孙家看看究竟。
择日,顾文澜与紫萱绿绮乘着车架,前来孙家找孙白溪了。
孙家上下诚惶诚恐,赶忙让主人出来招待顾文澜。
孙家当家人也就是孙老爷子与周国夫人一脸严肃地行了大礼,端敏郡主是正二品爵位,按理周国夫人无需对顾文澜行礼,可谁让顾文澜头顶着邵皇后外甥女、太子表妹的头衔呢?必要的礼节,周国夫人与孙老爷子是必须要做的。
顾文澜见状赶紧扶起周国夫人与孙老爷子,面上亲切不已:“周国夫人,孙老爷子,本郡主无非是过来探望探望孙小姐的,晚辈怎敢受如此大礼呢?”
自称晚辈,可谓态度谦逊,周国夫人心里满意,面上却道:“郡主是贵客,此礼是应该的。”
周国夫人之所以能让建安帝礼遇至今,真的只是因为奶娘嬷嬷的身份吗?
不,不是的,周国夫人做事素有分寸,从不仗势欺人。更遑论,周国夫人的丈夫、儿子孙子一个赛一个争气,周国夫人相夫教子有方,自得天子敬重。
最起码,与周国夫人简简单单地谈了几句,顾文澜并没有发现对方一丝半点的不妥,显然是一个聪明人。
几人边说边笑,迎面走来了一身穿碧青衣裙的秀丽佳人,此人面若银盆,口含丹朱,双眼动人,洁白如玉,流苏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摆,窈窕娉婷。
顾文澜讶然:“咦?这位莫非就是孙家小姐了吧?好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称赞孙白溪,这一点令周国夫人大为高兴,直言不讳道:“白溪是老妇的孙女,自小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是孙子辈里最让老妇喜欢的一个。”
这么高的赞誉,想来也是孙白溪表现优秀,令周国夫人一改谦虚低调的作风,开始大肆表扬孙白溪。
顾文澜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孙白溪,孙白溪已是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见礼问安:“孙女见过爷爷、奶奶,参见郡主。”
因顾文澜郡主身份,孙白溪纵然是太子妃也尚未过门,自然得行礼问候。
顾文澜微微一笑,“孙小姐好,你是太子妃,我们之间不必这么生疏,唤我文澜就行了。”
这是向她释放善意。
孙白溪抿了抿唇,推脱说:“郡主,这于理不合,白溪没有诰命爵位在身,郡主尊贵,我不敢枉自称名。”
她们还不是特别熟悉,贸贸然叫名字,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挺客气的,顾文澜掩唇一笑,“孙小姐这么说,那接下来我们可否进去谈一谈?”
指了指前方的亭子,意思不言而喻。
拜访帖子前不久就递给孙家了孙白溪应了,顾文澜才过来。
孙白溪一怔,后往后退了一步,恭迎顾文澜。
顾文澜颔首示意,身后的周国夫人与孙老爷子对着孙白溪使了使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孙白溪会意,提起裙摆往前走去。
顾文澜悠哉悠哉地步入亭中,孙白溪紧随其后,紫萱绿绮离了两步远,给两位主子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不知何时,顾文澜才开口说:“孙小姐,我太子表哥一向对后宅私事不上心,你以后进了东宫,就得好好处理处理了。”
言外之意就是委托孙白溪料理好东宫的一应事务。
孙白溪淡然道:“郡主放心,太子是我的夫君,他的荣辱就是我的荣辱,东宫我必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有一丝一毫陷害他的机会。”
楚崇贤是太子,政务繁忙,她这个当太子妃的不能给人家拖后腿。
顾文澜挑了挑眉,“我表哥身边向来很少出现女子,孙小姐是他的夫人,在他眼里,地位不一般。”
楚崇贤拖到现在才娶了太子妃已经算很晚了,不过基于建安帝这种早早娶了太子妃,到头来闹得一地鸡毛的情况……
楚崇贤晚点娶太子妃未尝不是好事。
孙白溪笑了笑,“太子殿下替陛下分担国事,事务繁多,没时间顾及儿女私情,这也是太子殿下想要认认真真做事啊。”
没有庶子庶女,更没有姨娘良娣碍眼,抛开楚崇贤的太子身份,这门婚事其实还挺不错的。
顾文澜噗嗤一笑,“我这个太子表哥哟,木头疙瘩,很难哄的不懂女人心思,孙小姐要好好费心了。”
孙白溪忍俊不禁,这么说太子殿下真的好吗?
“嗯。”
二人聊天聊得愉快极了,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周国夫人家同样如此。
孙白溪与顾文澜有说有笑的期间,远方一粉裙少女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小厮兴冲冲地过来,看上去来者不善。
顾文澜眉头一皱,只见对方人未到,声先到了:“臣女萍萍参见郡主,给郡主问安。”
顾文澜还未发话呢,孙白溪已经直接呛人了,“孙白萍,你做什么呢?端敏郡主来访,关你何事?”
孙白萍是孙白溪的四妹,是隔壁二房的嫡次女,一贯心高气傲,爱与孙白溪争长短,之前孙白溪赐婚楚崇贤时,孙白萍整一个阴阳怪气。
这会儿她挑上顾文澜拜访的时刻出现,必定有所图谋。
孙白萍皮笑肉不笑,“哪里啊?我这是替姐姐鸣不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