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玄司林的人夺门而入,老猫早就吓得钻到柜顶上,怎么都不下来。
玄司林的人用长钩一把钩住老猫的后腿,一声凄厉的惨叫嚎起,随即而来的,是被重重拖甩到地上。
那一刻,被人死死摁住的杨铮觉得自己要疯了。
已经什么都没有的他,就连自己身边一只猫,都要被这般毫无人性地虐杀。
为何!为何要这样对他!
只因他生在杨家吗!只因他毫无灵根吗!
杨铮赤红着双眼,仿佛面前这群人与自己的仇不共戴天。
他从紧紧摁住他的小道士那儿拼命挣开,发了疯似的冲到老猫身前,都顾不得为它止血,抱起它便拼尽全力冲出去。
一片混乱之中,杨铮已经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棍棒落在自己身上,除了偶尔能听到一两句,“下手别太狠”、“不要打死他”,剩下的都是嘶吼与喊杀。
杨铮被打得跪下好几次,但都咬紧牙关重新站了起来。
他也拿不准这些人到底要不要他的命,但怀里的这只老猫,杨铮明白,他们是杀定了。
可怀里的老猫渐渐没有了动静,又软又热,杨铮分不清那究竟是猫毛还是猫血,也没有工夫去想这些。
他只拼命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仿佛到了那么一个点,杨铮两腿一软,滚倒在地。
老猫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却一动不动了。
杨铮意识到了什么,此刻的绝望与痛苦,如洪水般盖过这个疲惫不堪的少年。
身边没有人了。
天地渺茫,只有杨铮与他怀里的猫。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杨铮抱着猫儿,将这半年的委屈哭了个干净。
哭累了,杨铮便抱着老猫的尸体睡了过去。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即便此刻被追来的人杀了,还能更糟吗?
也许是因为如此,杨铮的这一觉睡得特别熟,熟到自己一觉醒来,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而那只早就凉透了老猫,此刻竟眯着眼睛抄着手,在自己面前好好团着。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杨铮懵然不已,直到老猫开口说话。
一共两件事。
第一,老猫明说了自己确实是妖。
不过自他为妖以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一直以普通的猫自居。
在杨家吃喝不愁,整日睡觉,已是无比惬意了,老猫并不求别的。
就这样,居然还能被怀疑是妖。
玄司林的人借着除妖的名头来杀他,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尽管知道若是真打起来,玄司林那几个假模假样的道士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老猫真的露出妖形,只怕杨铮真的会落下个私养猫妖的罪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老猫便也只是蹿上蹿下,毫无抵抗之力的样子,最终“丧命”。
要说丧命,也不错。
老猫确实是死了。
但猫一旦成妖,便有九条命,这一条丢了也就丢了,老猫为了杨铮,并不在乎。
就当是报恩吧,毕竟杨铮养了他这么多年。
第二,就是老猫早就知道一件事,但碍着自己要做个猫故而不好说。
远在半年前,杨铮的母亲已经被杨家秘密处死了。
带头下令的,也正是杨铮的父亲。
原因亦是十分可笑,因为杨铮没有灵根,杨父左思右想,只能是自己妻子对自己不忠,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不是杨家的骨血,何来杨家血脉中的灵根?
杨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以杨母因杨铮无灵根一事受到打击郁郁寡欢,最终因病去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含糊了过去。
杨家说得上话的长老也都觉得此事多半是杨母的错,自然都帮着掩盖。
至此,杨母已死,便只剩杨铮那边。
只要给他按个被妖压住的名头,那么杨父被戴了绿帽子的事儿也能掩盖过去。
至于将来,杨铮如杨母般“不小心”因病去世,便就一了百了了。
此事杨家不蒙羞,便是最好的。
听完老猫的话,杨铮早已是双目赤红,死咬牙关,紧握双拳,浑身发抖。
混乱了半日的杨铮,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恨意。
他问老猫,是否愿意帮他。
老猫只思忖了片刻,便点了头。
但如今的杨铮,不过是个不到十一岁的少年,何来报仇的本事。
老猫替他想了个法子,便是成为了一个灵器师,专为众妖制作上乘的灵器。
这样一来,便能换取更多的妖来帮他。
有朝一日,带着众妖杀回杨家去。
杨铮答应了,在老猫的教授之下,慢慢开始着手。
法器是给人用的,故而法器师也大多都是人类。
灵器则是给妖,在世的灵器师,大多也便是妖。
而若一个人想要成为灵器师,就需要超乎常人的想象力与悟性。
因为妖灵是没有固定形状的东西,所能拥有的能量亦是参差不齐。
对于没有接触过妖灵的人,本就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东西该如何操纵。
更别说想要制造出一个可以很好控制妖灵的物件了。
讽刺的是,出生于法器世家的杨铮,没有一点制作法器的灵根;而制作起给妖用的灵器来,竟是有异常的天赋。
就连老猫都不曾想到,这个刚过十岁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想象力。
老猫不过简单介绍了一番,从小就看着父辈制作法器的杨铮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做一件,就给老猫看一件。
老猫见他大致的方向不错,稍加指点,便能更上一层楼。
慢慢地,在众妖口口相传之中,杨铮便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灵器师。
那时的杨铮并不求别的,除了收点过日子需要的银子以外,只求来买灵器的妖,能帮他有朝一日杀回杨家。
就这样隐姓埋名,暗暗招兵买马了五年。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杨铮带着众妖站在自己父亲面前的时候,杨父都没有认出已经分别五年的儿子。
他以为这个野种早就已经死在外面了。
可当杨铮面色阴冷地问他,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他母亲真正的死因,杨父到底是恼羞成怒了。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仇恨已经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