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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缠斗
    室内静得可怕。

    时间似乎也停止了。

    视线里一片漆黑,就像是一大团稠得化不开的墨迹。

    谢宇钲悄然伸手,摸向身边,但连摸两下,都没摸到那只左轮,正待扩大搜索范围,这时,角落里那樟木蚊香的红火点儿倏地一暗,它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定睛一看,挡在它面前的,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人形轮廓。

    这人形轮廓急剧放大,直向床上扑来。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道雪光骤起,触目惊心。

    谢宇钲吓得呀的一声大叫,只来得及打一滚,这道雪光就扎上了他腰侧,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这是一柄匕首,正中谢宇钲腰眼附近。

    但这一击,却没有凑效。袭击者马上变扎为划。谢宇钲心下大骇,身形滚动,试图避开,可仍然感觉到那刀锋在自己腰间划了道弧线。

    然而,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来不及细想因由,这时那匕首夹带着风声,再次刺到。

    谢宇钲这时右手触碰到一个竹枕头,不假思索,连忙抄起,双手持着,向后砸挡。

    只听噗的一声响,锋刃深深扎进枕头的竹篾之间,袭击者察觉到不对劲,匕首急往回拔。

    谢宇钲此时心慌意乱,但也情知不能让刀拔出,双手凭感觉将竹枕头随刀送去。

    袭击者将刀一拔,发觉竟然没有拔出,便往旁边挑甩,试图摆脱枕头。谢宇钲哪里肯放,将手中枕头如影随形地跟上,同时,又腾出一手,去抢夺匕首。

    黑暗之中,不见五指,打斗的双方全凭感觉。谢宇钲的手掌倏地碰到袭击者的手腕,连忙一把攥住,触感滑嫩细腻-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他一边死死攥紧她持刀的手腕,一边将右手的枕头配合,将对方的手,直往床板上磕去。

    连磕几下,终于成功。只听叮的一声轻脆声响,那匕首连带着竹枕头,滚出床沿,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这次反击,为谢宇钲争取到了一点应对的时间。

    黑暗中听声音,袭击者貌似已经飞身下床,似要去摸地面上的匕首。

    慌得谢宇钲连滚带爬,好歹躲到了窗边。

    惊慌之间,谢宇钲的赤脚触碰到一冰凉硬物:是那支柯尔特。他大喜过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屈身抄起柯尔特,对着床外攻击者的方向,立即就搂了火。

    轰!

    枪口方向上,不见袭击者。子弹击在室内中央的木桌上,叭的一声,将上面一只茶杯击得粉碎。

    骤然迸发的枪焰,照亮了黯黝黝的阁楼,也照亮了袭击者的面貌和身形。

    只见来人身形高挑,长发如云,姣好秀丽的面容上满是狠戾之气---正是一天多前,在山里遇上的那个日本女人。

    这个日本女人极其剽悍,此时她虽只余赤手空拳,却也毫不畏惧,趁着枪焰闪现的瞬间,抄起角落里那个花架,唿的一声响,就向床上的谢宇钲投掷过来。

    枪焰陡然闪现,遽然消失,室内复归黑暗。花架掷来的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风声。

    谢宇钲连闪带躲,可还是被它砸在持枪的那只手上,手腕奇痛无比,柯尔特左轮咚的一声掉落床板,似乎还滚动了一下。

    花架接着就撞上窗台,蓬的一声,简陋的窗扉被撞得飞起,花架子嵌在窗上,摇晃几下,终于尾巴一晃,喳的一声,掉落下去,在外面院落的地面上,跌了个粉碎。

    在这一瞬间,借着外面淡漠的微光,谢宇钲看到那支柯尔特,它就躺在不远的床沿上。随着窗扉急开快合,枪的准星上,微芒一闪即没。

    谢宇钲连忙再次屈身,伸出左手,凭着印象,在黑暗中摸向那把柯尔特。就在这当儿,一道更大更迅猛的风声,在室内响起,腾空掠来。

    黑暗中不见五指,谢宇钲情知不妙,但那个日本女人猱身飞扑过来,速度和力道都极其霸道。咚的一声闷响,却是她屈起的长腿膝盖,狠狠地磕上了谢宇钲的胸膛。

    这凌厉狠辣的一击,直撞得谢宇钲胸腹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涌上口腔。

    谢宇钲整个人被撞得仰面后倒,身体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上,木板墙发出咔嚓一声,显是断了一块或两块木板。

    谢宇钲支撑不住身体,肩背摩擦着木板墙壁侧倾下滑,重重摔在床上。

    他的胸口如遭锤击一般,气闷得喘不过气来,肩背和右腕都火辣辣生疼,谢宇钲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立即爬起,并迅速将左腰上的匕首掏出来。

    可此时他的反应,已经变得非常迟钝,手刚摸到腰间,那日本女人已大力跃起,整个人在他上方重重下坠。

    光听风声谢宇钲也知道,她整个人的重量,马上就要踩踏在自己胸腹之间了。

    这时,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和机灵,谢宇钲的双腿本能地倏地屈起,向上斜着一蹬。

    这一蹬,也不知道蹬在这日本女人哪里,黑暗中只听她尖叫一声,重重摔在谢宇钲身边的木板床上,床板剧烈震动,几乎将谢宇钲的身体完全弹起。

    谢宇钲这时再不敢迟疑,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却发现这会儿那柄匕首早已不知去向,只好大力吸了一口气,嘴里发出霍的一声低吼,侧过身体,两手揪住来不及反应的日本女人,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黑暗中,日本女人娇声怒叱,双手倏出,奋力招架,迅速将谢宇钲掀翻,自己反过来骑在他身上。

    这日本女人格斗技巧娴熟,更兼心狠手辣,初期牢牢地占据了上风。

    胸腹的闷痛,让谢宇钲的反应大打折扣,但好在男性的体重和力气稍占优势。如此一来,一时之间,两人像两只八爪鱼似的缠在一起,滚过来,滚过去,倒斗了个势均力敌。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缠斗。

    肢体互缠,头颈相交,磕碰有声;肌肤相亲,衣衫厮磨,窸窣可闻。攻中有防,防中有攻。攻击随时需要转变为积极的防御,防御也在可能时立即化为凌厉的杀招。

    敌与我、生与死的争斗,就以这貌似旖旎香艳、实际上却极为凶险的方式,在这窄小的床榻之上,持久缠绵地展开了。

    听着彼此愈来愈粗重的呼吸,以及愈来愈急促的心跳,双方都拼尽了全力,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翻滚中,谢宇钲觉得这日本女人的身体柔软而富有韧性,厮打许久,力度和频率都不见丝毫减弱,显见耐力十足。

    过不多时,阁楼外的院落人声鼎沸,火光幢幢,其间夹杂着陈清华的声音,一起向阁楼涌来。

    很快,阁楼的楼梯就脚步纷沓,咚咚作响,火光迅速升高,从门缝里透进室内。

    嘭嘭嘭,嘭嘭嘭,一阵拍门声过后,门口响起了陈清华的声音:“特、特派员,谢兄,你还好罢?”

    “清、清华兄,有,刺……客.....快,快帮……忙......”谢宇钲挣着脖子,气喘吁吁,断续回答道。

    不想就在这时,日本女人趁他分神,重重一个挺身,将他掀开,一骨碌就挣脱身子,爬起身来。

    借着门缝透进的光亮,谢宇钲清楚地看见,这个日本女人一边腾起身,一边探身伸手,摸向床沿的一枚匕首。

    谢宇钲大骇之下,倏地伸手去拽她,力图阻止。

    只听噗嗤一声,她肩头的衣衫破裂,但她毫不在乎,仍是奋力挣脱开去,一连串噗嗤声响,她长长的衬衣袖子如波开浪裂,剥笋般被彻底撕开。

    门外的灯火自板缝间透入,室内忽明忽暗,映见她的手臂细腻白皙,但皮肤下肌肉遒劲、线条分明,却是毫无可疑的。

    这是一个女汉子。

    眼见已经阻止不了她,惊慌之中,谢宇钲脑中灵光闪现,两腿一个回旋,一拨一勾,直接缠上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强行拉了回来。

    日本女人想奋力拨开谢宇钲的双腿,却被谢宇钲趁势做了个绝妙的局,将她的一只手臂和脖颈牢牢绞在一起。

    巴西柔术,死亡三角锁!

    遭遇三角锁的人,脖颈上的气管和颈动脉将被迅速锁死,瞬时间遭受巨大压力,很快就会呼吸不畅。

    被锁住的人,往往会拼命挣扎反抗,但越是这样,体内的氧气也就消耗得越快。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濒死的挣扎,势必难以持久。三角锁一旦成形,便决定了胜负生死。

    果然,这个日本女人像一只被蟒蛇缠住的母豹,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死命翻滚挣扎着,那条空在外头的手臂,也毫无章法地在谢宇钲胸腹和腿脚上乱打乱拨,乱抠乱挖。

    胜券在握。

    谢宇钲一边好整以暇地伸手招架,一边转头打量着周围,想找一个硬物件,直接将她敲晕。

    但就这一分神,日本女人的手指就撕裂了他的衣衫,将他胸腹挠出几道血印子。

    慌得谢宇钲迅速加大了锁紧的力度。他知道,只要维持这个动作一两分钟,她就将陷入昏迷之中。

    “特、特派员,特派员,谢兄,你没事吧,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撞门了!”

    室内的打斗声,清清楚楚地传到门口。陈清华多次高声呼喊,室内都应答得不明不白,这让他愈发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