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安排的留宿的地方就在那颜料被打翻的半山腰去。原本是可以乘马车前往的,但她特意安排了与墨云一同登山的环节,所以马车在放下二人以后就先行前往了。
墨云来到这边以后也登过山,可这里与静通寺那已经被香客踩得光亮的台阶不同。自然山石的颜色,凿石产生的纹理,向阴处生长出来的青苔,石缝间偶尔出现的粉色小花。
似乎这石阶,才是真正通往幽静之处的。一眼望去,阶入密林,不见终点。
山风吹来,带着凉意,叫树叶沙沙作响,也叫墨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被人抛弃在这里,只怕是化作了白骨都不会被发现吧?
在看前面登台阶的背影,墨云的不安又浮现出来了。
突然眼前画面一晃,亦是深山老林中,一个女孩站在了自己面前,与自己道:“我一定会叫人来救你的”。
她身上的衣裳即便是落了土沾了草也掩饰不了其用料之华美,但那凌乱的头发却与这一身衣服好不相配。
不过那张脸,却是非常熟悉。
“你还好么?”
墨云只觉得有一个力道拉住了自己,面前的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棠有些紧张的模样。
“我与你们养在后院的女子不同,自幼便有强身。”确定了她身子站稳了以后,海棠才松开手,道:“所以如果你累了一定要与我说。方才若不是回头瞧你一眼,只怕你已经栽下台阶了。”
墨云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饿了,血糖没有供应上来。”
她此刻脑袋还晕晕乎乎的,跟被没有留意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在回神的时候,看到了一块包在帕子中的糕点。
海棠道:“方才就觉着你一路上光顾着睡了,恐怕会撑不到半山腰。”
饥饿这种感觉就是这么一回事,睡着了的时候没有了,一醒来立刻就如同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谢谢。”墨云接过酥点,刚想要吃,却是停了下来,掰了一半放入口中,剩下的连帕子一同还给了海棠:“海棠姑娘也吃吧。”
海棠瞧了她一眼,并没有推脱,直接拿起那半块糕点就送入了口中。
她的这般果决,反倒叫原本有些猜测点心是不是加了料的墨云有些过于紧张了。
所以她也果断地岔开了话题:“刚才我犯迷糊,可能不仅仅是饿了。”
抬手指了指身前的台阶,墨云道:“我方才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这里,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海棠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就如同她自己原来对墨云的评价一样,那双眼睛太透彻了,所以海棠都不用费心思分辨,便能够知晓她所言是真。
“有可能是妹妹以前来过香山吧?所以故地重游,想起了过往。”海棠道:“此地既然有地龙,那么便不会有鬼魅相缠的,妹妹不用担心。”
随着继续向上,石阶周围树木的颜色就开始变了,从绿色到微黄再到浓郁的深红,在夕阳的照耀下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也叫其中的青瓦黑墙显得甚是醒目。
也衬得瓦墙后面升腾起的水雾有若仙云。
醉香坊的马车早已经到达,所以早早的就有仆从在门口等候。
宅院大门无匾无字,进了门亦是一片素雅之色,偏偏假石矮山、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海棠笑盈盈地给满眼好奇和惊叹介绍着这里,可还没讲两句,就在看见凉亭中坐着的四人后将笑容僵在了脸上。
墨云确实在看清楚了那几人之后面上立刻就露出了喜色。
“不是早就说了,这将是我包了么?”海棠与那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的人低呵:“这是怎么回事?”
墨云已经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与几人问安以后,立刻求扑到了穆婉妍,“姐姐!”
海棠已然走来,扇子摇动:“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见着两位王爷和家眷。”
她目光转在几人脸上转了转,扇子一收,道:“初见王妃,果然是叫人神往的女子,不愧叫四王爷那般倾力以求美人心。”
穆婉妍赶紧拍开了墨云的手,起身,道:“多谢郝公子对舍妹的照料。”
显然,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萧瑾涵已经对她说过海棠的身份了。
倒是张蕊的眼睛中闪过了惊讶。
“倒是九王爷,还没成婚就将张姑娘带来了?”
张蕊的角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堪了起来。
“郝公子说笑了,张蕊妹妹是我邀请来的。”穆婉妍轻笑:“两位王爷不一定有时间顾得上我,瞧着张蕊妹妹在府上也无事,便邀她一同前来,毕竟以后也是一家人。”
“王妃与张姑娘倒是妯娌情深呀。”海棠与墨云道:“云儿妹妹方才不是饿了么?我们先去用膳吧,别打扰贵人们了。”
倒是萧瑾涵开口了,“既然与郝兄如此有缘,不若一块儿用膳吧,正巧本王与郝兄许久未见了。”
“在下与王爷可不是有缘。”海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与穆婉妍道:“王妃以为么?”
“如若郝公子方便,依然是好的。”穆婉妍脸上带着笑意,“我也可以与芸儿好好说会儿话。”
海棠看着墨云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感受着里面**裸的期待,只能够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后在萧瑾涵身旁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奴可真是后悔呀,为什么就叫王爷来给奴递信了呢?”
“真的是巧合。”萧瑾涵面上笑意丝毫不变,“香山如此美景,本王怎么可能不带王妃前来呢?”
“那九王爷呢?”
“既然要来了,本王没有理由不与老九说一句。”
萧瑾涵这般坦然,当真是叫海棠感觉自己是卯足了劲儿的一拳最后打空了一般。
“少东家也莫要觉得吃了亏了。”他云淡风轻地道:“既然少东家带着本王妻妹这么千里迢迢来了香山,少东家的费用自然也是本王出了。”
海棠却并没有感觉到开心:“本来这是奴的主意,这会儿王爷如此一说,但好像是奴刻意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