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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看看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晟曜转头冲跟进来伺候的翠浓和如意发脾气:“你们两个怎么伺候的?也不劝着点,由着她喝成这样。三寸人间.还不快叫人醒酒汤来!”

    翠浓和如意巴不得得了这一声,行礼后赶紧退下,却又被晟曜提着声音喝住:“还有热帕子!”

    两人赶紧脆生生的应下,生怕再被殃及池鱼,连忙退出去准备醒酒汤和帕子等物。

    我正是酒意冲脑的时候,见他因为紧张我脸伤口而发怒,却也觉得他瞧去还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样子。心悸动,不自觉的以手支额,眉眼含情带笑的看着他的侧影,娇软道:“喝了多少,臣妾不记得了。”

    他刚一回头,看见的是我这副模样,顿时整个人一滞。继而眸光漫出滴水般的温柔来。

    我笑道:“殿下可知,今日东宫里的美人儿差不多都到齐了。端的是满眼春色,赏心悦目。可恭贺完徐奉仪、又在臣妾这里敬了一圈酒,她们竟在席连起诗来,凄凄楚楚、真是我见犹怜!”

    我觉得头越来越沉,便索性将撑着下颌的手臂放平,顺势躺在了扶手,笑道:“亏得阮姐姐这几日都心情不佳没有去。她素日身子弱又敏感多思,哪里经得住这种场面来招惹。肯定要跟着大家肆意流泪、感伤一番了。若她哭坏了身子,殿下岂不是又要心疼了。”

    晟曜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容易挤出句话来:“连诗?连的什么诗?”

    我按着扶手、勉力支起身子,笑容可掬的朝殿内四周看了一转儿,方道:“这里是四四方方的后宫,宫里的女人这样多,自然连的都是宫怨诗啊!”

    晟曜不由抬手揉了揉眉毛。

    我自顾自的点点头,认真的道:“殿下,我觉得,她们都好可怜。其实,我和阮姐姐,连太子妃,也可怜。”

    这话很是犯忌,一旁白语冰早已退在六、七步开外,躬身不言,不敢抬头。

    晟曜却被我的大胆言语引得愣了片刻,若有所思。

    然而目光一转瞥见白语冰,旋即吩咐道:“良媛醉酒,等她好些再瞧伤。清河崔氏适才献的白獭髓,赶紧制了药膏送来。”

    白语冰如蒙大赦般,连声称是应下,赶紧告退了出去。却不料退的急了,人在跨出殿门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所幸扶着门框才站稳了,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回身对晟曜告个罪,又着急忙慌的走远了。

    我见了他的狼狈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晟曜见了,顿时把脸一沉,走过来道:“喝醉了是?越说越不像话,也不管还有臣下在这里。只顾着说的高兴,也不顾着孤王的脸面。哎,我说你看着他笑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握住我手腕,弯腰俯视着我,低喝一声:“曲小莞也好、顾明琰也罢,只要是你,便只许看着我!不许对别人这样笑,知道吗?”

    我懵懵懂懂的抬头,见他眼似有火苗跳动,嘴一瘪,忽然哭出声来。一径哭一径推着他,口道:“你作甚么这么凶!”

    他眸光一软,拉了我起来,转身抱坐在膝,柔声哄道:“是我不好。别哭。”

    不管不顾的哭了一会儿,只觉得把攒了许久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心好受了些。只是眼泪一时还收不住,便伏在他肩头抽抽噎噎的。

    他将我脸扳过来,瞧了一会儿,没头没脑的问道:“你这眼泪,为我流的?”

    我偏着头想了会儿,蹙着眉断断续续的道:“今日有两首诗最触动心肠:十二楼尽晓妆,望仙楼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拿帕子擦了擦腮边泪珠儿,道:“另一首是:长乐宫连苑春,玉楼金殿艳歌新。君门一入无由出,唯有宫莺得见人。”

    他凝视着我,一言不发。

    我靠在他胸口喃喃低语:“今日在允梦斋,东宫诸姬叫臣妾物伤其类了。这眼泪先是为她们流的,后来是为自己。可归根结底,还是为殿下流的。”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片刻的沉默后,清越的嗓音传来,晟曜抵在我耳边道:“那怎样才能叫你欢喜而不流泪?”

    我朝他怀里窝了窝,他身熟悉的味道总叫我安心,细语慢诉道:“臣妾喜欢的,是大昭寺的白雪红梅,元夜的漫天烟火,自在庄的朝夕相伴,蔓河畔春雨翠柳间的两两相依。”浓浓的倦意袭来,我边说着、声音边渐次低了下去:“还有,你我的《霓裳》。”

    半晌后,似乎有低沉缱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这是你酒后吐真言!”然而我努力的抬了抬眼皮,到底没能睁开,反睡得更沉了。

    一宵无梦。

    次日晨间醒来,宿醉的头痛并未全然散去。我在榻坐起身,不由拿手按着额角揉了会儿。

    听见动静的翠浓进屋来撩开帷帐,笑道:“良媛醒了?昨日可是醉得厉害了,当着殿下又哭又笑的。后来连醒酒汤也没来得及饮下,这么睡着了。”

    我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道:“又哭又笑?我竟是这么着?殿下呢,可说了什么?”

    翠浓担心我受凉,先拿袄裙给我穿了,又把长发从衣领里拨出来。方回道:“可不是么,婢子从没见过良媛那般无所顾忌的模样。殿下说了什么,婢子可不知道。婢子跟如意拿了醒酒汤和帕子,刚一进来,被殿下打发了出来,只让在门外头听宣。听得见您的哭笑声,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

    我禁不住拿手握住脸——这可如何是好:我昨日,到底是怎样的无所顾忌?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晟曜会怎么想?自己依稀记得的,都不是什么得体的话,甚至有一些根本不能说出来的话。

    立时觉得头更痛了。

    翠浓扶我在妆台前坐下,拿象牙梳开始梳理长发。我盯着镜的自己,暗暗懊恼:贪杯果然误事。到底没忍住问翠浓道:“那今儿早,殿下何时离开的?”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脸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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