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晴空收拾好屋子,到就近的平价布庄买来棉被等日常用品。又到粮店买好米,面和油等物品。一切归整完毕后她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来,可是看着有了烟火气息的房子她又觉得欣慰,他们终于有了个踏实的落脚点,算是暂时安了个家。
眼看夜幕降临,易晴空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她早上出门就没有回去,只怕易云萍该着急了。慢跑着回到客栈,她先去易晚照的屋子,见他床头便放着药碗,碗底剩余的药汁已然凉透,想来他身体疲惫已睡多时。她轻轻退出易晚照的房间,转身推开隔壁房门,只见易云萍点着油灯做衣服,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饭菜。衣料是梅红色的缎面,不太好的缎面,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了。她是在做女装!
“晴空回来了。来,快过来,比比看着衣长合不合适。”
易晴空一脸懵圈地关了门走过去,这是要给她做新衣服,都什么时候了,易云萍还有心思做新衣服?
易云萍见她脸上除了疲惫之色,在无其他情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勉强地说道:
“你二哥哥说,你马上及笄了,总不能一套新衣服也没有吧,及笄礼对于女孩子来说是相当隆重的。他说没什么好留给你的了,他往年给人抄书得了几两银子,叫我给你做套新衣服,算他尽心了。”
易云萍越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也清楚,易晚照陪不了她们多久了,这样仿佛遗言的话对亲人来说伤害何其大!
她伸手摸了摸衣服,很是滑腻,她几乎都快要忘了好衣服上身是什么感觉了。原本以为,到了京城,她可以大展拳脚,她求富,易晚照求贵,他们二人一起努力一把,好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妄想,楚良房你欺人太甚,易晚照没机会向你讨回来,那么就让我替他向你讨回,等着便是!
“姐姐……以后切莫在二哥面前掉眼泪了,他时日不多了,让他安心些吧。”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道“明天我们般去新家,你有空再去趟布庄,姐姐也给自己做身新衣。给二哥哥也做一身吧,别让他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却连好日子也不曾享受过一天。”
易晴空越是这么说易云萍眼泪越是汹涌,她心酸于易晚照注定英年早逝,也心疼易晴空小小年纪却又什么都要顾全。可是,明明她才是姐姐,该是她去照顾好他们的。她接过易晴空的银子,哽咽地说道:
“晴空,别浪费钱,我不用的……”
“钱的事你别操心,我会想法子。只管去做就是。”
此时的易晴空,像是个一家之主一般,说一不二。她藏起了自己所有的悲伤情绪。哪怕知道易晚照命不久矣,她也要笑着面对他,只求他人生最后一段日子安心愉快。
第二天,他们一早便退了客栈的房般去了新家。易晚照吃过陆永的药方也确实精神好了不少,生活能自理,下床走路也不用说,整个人看上去哪里是将死之人的样子。
自从搬去了新家,兄妹三人到是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将近年关,易晴空也没有想过去找找法子挣些钱,只想着好好陪着易晚照走完最后一程。于是兄妹三人过起了猪一般的奢侈生活,整天变着花样的好吃好喝,易晴空瘦小的脸颊也被养得白净圆润起来。而易晚照却越来越嗜睡,一天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有时易晴空真怕他就那样睡过去,连句交待的话都没机会说就再也醒不过来。
一个月后,易晴空的五百两“巨款”被挥霍的只剩下八十多两银子,可是,现在她还要支付易晚照的巨额药费,这些钱怎么算都是不够的了。她也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为钱的事愁的夜不能寐。
搬了新家后,易云萍换回了女装便不大出门。易晴空识字又有主意,所以出门办事买东西这些事便由她一全权包办了,而家务这些者由易云萍来承担。
面对越来越少的钱,易晴空提着从早市上买来的鸡一阵愁。刚搬到新家时,易晚照曾拒绝过喝药,他不想临了还拖累家人。因此易晴空火冒了,扬言他若不坚持,她便要杀回良平县报仇去,这样一威胁易晚照只得乖乖吃药。能多看一眼世间繁华,谁又真的愿意从此长瞑不起?
正当易晴空烦躁不知如何是好时,路过国子监门口,见有一大群人围着门口告示处,好不热闹。她本不想凑热闹,如今都愁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可当她快走远时,隐约听到第一名奖励纹银三百两时脚步顿时便停了下来。什么大好事竟会有如此丰厚的奖励?她回身扒开人群,只见告示上写道:
国之兴,仰帝明勤政,仗国之新学。然我邦学子多为自发用功,功效不显。为尽安邦兴国之责,奉圣上之圣意,各州郡书院于本年末腊月三十以前对本地学子举行考核选拔入学,凡各州郡入前三甲者可奖励三百两,二百两和一百两纹银以资鼓励学子奋发以兴邦。凡各州郡前二十名者可得免费入学书院三年资格。
国子监为天下学院之首,当先举此兴文之责,定于腊月初八举行大考。凡有秀才举子功名在身,且未及冠礼学子皆可报名参与。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易晴空看完整张告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记住了纹银三百两。若有了三百两银子,易晚照的药钱就不用再愁了,可是,总不能让他拖着病重之躯参加考试吧?她一边走一边想,想得入神后双眼便放了空。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街上买玩偶的摊子上,摔得她鸡菜丢一边,人滚到一边,比那狗吃屎还难看一些。路人看她那滑稽摸样,纷纷侧目掩面而笑。
真特么尴尬!两辈子的老脸一次性丢尽了。
她淡定从容的起身,若无其事的将丢到一旁的菜和摔的扑着翅膀的鸡捡起来。不经意间又偷瞄了路人,发现大多数人仍就掩面晒笑,她强撑的老脸瞬间如煮熟的鸭子,满脸通红,小巧挺拔的鼻尖上冒着细细的密汗。她低下头,弯腰去拾脚边的边的菜篮子,心里咒道:谁说的古人品德高尚淳朴?简直一派胡言,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不关心人就算了,还一个劲的嘲笑。这都什么人呢,世风日下啊!
“小兄弟,你还好吧?当心呐。”
易晴空手还未碰到篮子,篮子便被一双修长的手先拾起来,接着耳旁就响起了一声温和的问候。这声音,如仙乐不为过啊。她听到“小兄弟”三个字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男人”。她红着脸接过递来的篮子,鼓起勇气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男子衣着华丽端庄,腰间挂着雕刻精美的白玉,易晴空猜想那玉佩肯定特别值钱。头上扎着青丝带子,嗯,又是一个未行冠礼的少年郎。他身材修长,虽脸露温和笑意,眉间却有着不怒自威之气。他笑着,浑身散发着温润而又威严之气。
易晴空轻叹,一个大好少年啊!看气势肯定出生不凡。
“没,我没事,多谢公子。”
易晴空接过篮子,始终觉得有些尴尬。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玛德,在帅哥面前如此丢脸可真让人难以接受。我狼狈不堪时却碰见风度翩翩的你?真是让人失望又难过啊。
少年转身看着狼狈而去的易晴空,嘴角不自觉的又上扬起来。这小少年,摔得可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啊,这大平路的也能摔得如此狼狈,得有多不长心呐。
少年看着易晴空消失的方向,本来烦闷的情绪好似消失了一大半。
“明宇,干什么呢?叫了你半天不回答。”
少年回头,见顾书辞脸好奇的盯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探寻。
“没什么,刚刚见到一个少年,这样四平八稳的路竟生生摔了个四角朝天,很是可爱。”
顾书辞一向清冷,知交好友寥寥无几,李明宇算得上他的一个好友,无关权贵,单纯私交甚好。
“你有那么些闲心关心些不相干的人,倒不如好好考虑考虑眼下该怎么走。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闹得正凶,可要想好法子避开才是,万不可淌入那浑水中去了。”
二人边朝国子监走边低声说着话。
“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叫你来就是让你同我一起报名开春后入国子监读书去。反正父皇已经给我在宫外赐了府邸,年后我便搬出宫来,免的惹上宫里的诸多是非。朝堂我是不打算这么早入了,且先让大皇兄和二皇兄先闹上两年再说吧。我若以读书为借口躲入这国子监,想必父皇和两位皇兄便不会将过多的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如此甚好。只是你母妃怕是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