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留跟在她身旁，听了她这番话，也是感悟颇深。

    他活了四十多年，见证了大周从兴盛到如今国力日衰，百姓从丰衣足食到如今的食不果腹。人都说日子会越过越好，可他看到的却是权贵之人越来越奢靡，穷人越过越差。高官揽权，小官敛财，百姓生活被层层剥削下来，剩下的食物不足以果腹，衣不足以蔽体。

    这个国家的吏治连年渗透**，不改革，无以得新生。

    “你说的对啊，救得了一个张小玉，救不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张小玉。可我总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大周的吏治问题已然迫在眉睫。我和书辞曾说过，要一同为这天下谋得一个清明盛世。其实，那时我没有太多这样的想法，只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好得结局和一个好得名声，出于对百姓的考虑始终是少数的。

    这次南下，亲眼见到寻常百姓为活命卖儿女，老人和孩子眼里渴望饱腹的神情，我恨不得倾尽所有给他们一个安稳的避风港。

    可我得理智啊，我把自己搭进去了能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我要做的就是烤上功名，争取用政治手段为他们安个家。”

    易晴空话说的真诚，神色也颇为沉重。秦留知道，她的话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为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一番事。

    秦留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十八岁都还差几个月才满，却在这样的年纪能有为国为民的想法。她看透了权贵的剥削，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为水火中的百姓谋得一条生路。

    这是何等的勇气啊！如今，多少官员都深陷党争中，能为民谋福的人越来越少。他如今终于明白顾书辞为何会如此看重一个出生不高的她，因为她确实值得人去敬重。

    进了镇子，易晴空到成衣铺子给张小玉买了几身衣服，里里外外，鞋袜头绳珠花，一次性买够。

    入了客栈，她让客栈的老板娘给张小玉洗了澡，换了衣服，梳好头。在饭厅里见到张小玉时，易晴空才点了点头，终于像个人样了。

    张小玉今年才十岁，身材瘦小没有长开。她被带到饭厅时，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小玉，快过来吃饭。”

    餐桌上荤素搭配，饭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张小玉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却是低着头不敢上前来。

    秦留看了她那副模样，直叹气摇头。他放下碗筷，将张小玉拉到桌前，按到凳子上坐下，又塞了一碗米饭在她手中。可她还是只顾着低头不敢动筷子。

    “小玉，你还记得晚照哥哥吗？”

    易晴空怕这孩子自闭，放下手中的筷子偿试与她沟通。

    张小玉听到问话，抬头看了易晴空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半响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别怕，吃了饭，哥哥带你去首府看看怎么样？”

    等了半天，张小玉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易晴空在心里暗想，难道她不知道首府是什么意思?

    秦留见张小玉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低着头。他有些心疼，不忍道：

    “她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咋们把她送回去吧？反正我们带着她也不方便。”

    易晴空看了一眼张小玉，她害怕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紧张。

    “既然带出来了，那就算了吧。升恩斗米，无条件的好事尽量别做。再说，小玉的母亲虽然不舍她，可是若下次他们在出现困难，她也一定会再卖了小玉的，这一生被亲人卖一次就够了。

    再说，她若回去了，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到不如跟我们回京，再怎么样，也好歹有她一口饱饭吃，怎么都比家里条件要好许多的。”

    秦留看了一眼如今收拾干净的张小玉，与之前穿着单薄，蓬头散发的张小玉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人。易晴空说的没错，跟着他们，即使为奴为婢总是少不了一口吃的，若送她回去，别说穿这样软柔的衣服，吃这样干净的米饭，只怕是糟糠也吃不上。

    看看她之前连一根头绳也没有就知道，她能长这么大，也是生命顽强。可看她低头不语的模样，秦留又有些迟疑道：

    “话虽如此，可她这样不吃饭，缩手缩脚的也不是办法啊。”

    这道是个问题，就怕时间长了这个小孩子生出什么心理问题就麻烦了。这样的孩子，先被亲人变卖，又经牙行的人那么一吓，心里肯定是十分惧怕的人。如今她确实是需要亲人的安抚。

    “秦叔，你还打算娶妻吗？”

    易晴空问的话十分突兀，秦留听了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张小玉，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当即黑了。

    “易晚照，我还当你是个正紧人呢。她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亏你想得出来。我四十多岁的人了，比她爹年纪还要大，你竟然会生出这般龌龊的想法来，我算是看错你了。哼！”

    易晴空看着秦留急红的双眼，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委婉，她是想大笑来着，却又怕笑得太夸张秦留没面子。

    “秦叔啊，我不过是想说这小玉被吓到了，十分需要家人安抚。如果你这不打算娶妻，何不认了小玉做女儿，将来你也有个依靠，小玉如今也有个依靠啊。

    当然，秦叔你若愿意，将来我也愿意为你养老送终的。”

    易晴空一本正经的说着，眼里露出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秦留听了她的话，只觉有些口干，实在尴尬啊。他红着脸，“哦”了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叔，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啊？”

    易晴空止住了笑意，严肃的再一次问他。

    秦留转头，看了一眼底头不语的张小玉，她被人牙子抓着时绝望的眼神又在他眼里闪过，这孩子，也实在可怜。他也知道，这人世间，比张小玉可怜的孩子也大有人在。可是上天安排，他唯独救了张小玉一人，那么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这孩子……”

    “小玉，你也知道，你爹娘把你卖给了人牙子，是这位伯伯救了你，还多给了你娘好多钱的。

    你看，伯伯无儿无女，他觉得和你有缘，想要认你做女儿，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养，你愿不愿意给伯伯当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