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今天擀面条吃！”送完顾爸去上班，一起往回走的时候，顾妈笑着建议。

    沈蔓竹自然是答应的。

    到了家，顾妈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先是带着沈蔓竹收拾屋子，然后又让她看了年轻时的照片，确实都是他们俩人的，只是都是单人照。

    只有一张双人照，还是结婚证的剪下来的。

    沈蔓竹看着里面的照片，心情相当的复杂。

    这些照片，她之前就看到过，就在顾明泽的影集里，应该是一下洗多张的那种，看着影集被翻的有些破了，就知道一定是主人经常看。

    而后又告诉沈蔓竹哪里的路好走，然后俩人挎上小篮子出去买菜了。

    买了肉和韭菜，还有几种水果。

    “我来和馅，小沈啊，你去和上面醒着！”顾妈卷起袖子就挎着菜去了厨房。

    “……好！”沈蔓竹虽然想要问之前不是说要擀面条的吗，不过见顾妈好像非常激动的样子，就没提醒，转身去和面去了。

    待面和馅都做好了，看着时间开始包的，正好开始下锅的时候，顾爸从外面进来的，同时带进来的还有两栗子糕。

    顾爸把栗子糕一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份放在沈蔓竹的面前：“你先吃着垫垫！”

    “先不吃了，包的饺子吃的！”沈蔓竹道。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吃饭之前还得再吃点东西垫垫。

    顾爸却是小声的道：“饺子咱们都吃不上的，晚上倒是可以吃上剩的，先吃着这个，一会擀面条吃，我进去看看你阿姨！”

    沈蔓竹愣愣的看着顾爸走进了旁边的小厨房里。

    “包的饺子啊，难怪一进来就这么新鲜了！”顾爸的声音很明显的大了一点。

    顾妈心情很好的道：“知道你爱吃，一会就下好了，先坐一会儿，你们聊聊天！”

    “你小心着点，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和姐先聊聊天，我一会就下好了，她身体不舒服，你赶紧出去吧，赶紧的！”

    “好好好，有事就叫我！”

    “哎，知道了！”

    顾爸被顾妈给推了出来。

    沈蔓竹却是如雷劈一般的坐在那里，脸上的复杂就别提了。

    顾爸又坐下来之后，重重的叹息一声：“你看出来了吧，你阿姨的情绪不稳定，记忆也出现了错乱，今天还是好的，以前的时候，偶尔的，这两年更厉害了，做饭到一半就会把饭倒进垃圾桶里，因为…之前刚开始她学做菜的时候做糊了，都倒了…现在她的这里记的大部分是和以前的事情掺和在一起的！那天你们定亲的时候抱歉，给你和阿泽闹的不太好！”顾爸还指了指脑袋的位置，其实说的是顾妈的脑袋里的事情记的有些混乱了。

    听到顾爸的道歉，沈蔓竹其实也就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比较生气，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沈蔓竹连忙道：“那应该去医院！这样的情况这么久了，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我们也知道，只是她在清醒的时候不想去，而且看过几次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当然了，也是因为呆的时间不够，第一次去治疗的时候大夫的方案太粗暴，让她产生了恐惧，所以……”

    脑部在受到重创之后，因为治疗不及时，所以的偶尔会有幻觉出现，所以在说话的时候经常会颠三倒四的，而那不管不顾的样子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当然了，与顾妈的性格也有直接的关系，从有了这个病之后，基本上就没有被左右过，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顾爸起身从一旁的角柜里，拿出来一个鞋盒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拿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单据，诊疗结果，在最下面的已经开始泛黄了。

    拿了几份放在桌上，顾爸无奈的说：“我也看不懂这些，反正所有的有名声的医院基本上都去看过，结果并不是太好！”

    沈蔓竹拿起诊断结果看了几份，大同小异的是受到刺激加剧病情，建议入院治疗。

    入院的日期在上面也有，每份单据都是一套的叠在一起的，从入院到出院可以说是很完整了。

    正如顾爸所说的，每次的治疗没有超过一周的。

    因为在出院收据上都会有一个手写的：病人强烈要求出院，无法协调，与医院无关。

    虽然有的字迹有些模糊，有的还比较清晰，不过却是可以知道，这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写。

    顾爸拿着其中的一张苦涩的道：“都是我写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法调节，他也不想写这种，后来写着写着也就习惯了。

    沈蔓竹找了个话题，因为这样的顾爸很难想象他是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写下来的：“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其实之前是送过去医院一次的，还是拖了一些关系才送去的，只是那些治疗方法太过暴力，没过几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非要让我带她走，抓着不让我离开，无意间我看到她的胳膊上都是针眼，仔细检查后发现她身上也是一块青一块紫的，当时我就很愤怒，问清楚了治疗的过来就无法忍耐了，当即就让他们的上级处罚了那些人，结果就是医院不接收我们了，我又心疼她，所以就把她接了回来，后来再犯病的时候，送去别的医院就没呆久的，每次都是用不了几天就得把人给接回来了，慢慢的在医院呆的时间就越来越短，这些年也就偶尔吃点药，也没有治好，现在看着还更重了，现在想想确实也怪我，那个时候如果我要狠下心的话，或者还能好一些吧！？”这是顾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这个。

    就连自己的父母和儿子，他也没有提及过。

    这次说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准儿媳妇是大夫的原因。

    本来他就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可是这次儿媳妇大老远的过来，让他把话都说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轻松了一点，也就是仅有的一点轻松，因为根源还没有解决。

    沈蔓竹沉默了一会儿道：“顾叔，我还是建议送阿姨去医院，我看您把房间里的边边角角都用布包起来了，想来是怕阿姨自己一个人伤到自己，可是在包饺子的时候我还是看到阿姨的胳膊上有青的地方，所以医院是最好的治疗地方……”

    沈蔓竹对于精神科了解的并不是太多，可是她却清楚，病情再这样持续下去，只会对病人造成更坏的影响。

    沈蔓竹和顾爸商量，意思就是想要送顾妈去医治。

    顾爸却是不同意。

    “我不放心那些医院，而且没有效果！”

    “顾叔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有效果的话，您就不会仍然坚持每半个月带着阿姨去医院做复检了是不是？”

    顾爸沉默了。

    他嘴上说的是没效果，实际上却又在坚持着。

    这么多年，他的工资和奖金大部分都花在买药上了。

    尤其在顾明泽长大之后，他的钱更是很少往外走。

    二老都有退休工资，儿子也有工资，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二老一些零花，可以说很少花他的钱。

    现在想去看病，他也能拿出来，只不过能坚持多久他也不清楚。

    “顾叔，阿姨清醒的时候你们可以商量商量，这事儿宜早不宜晚，阿泽很难受，以前的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一个人承担着，我们定亲之后才和我说的，他也希望阿姨能早点好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忙添补的，您就说话，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说是不是？”沈蔓竹说的很真诚。

    她对于钱看的很清楚，这个时候是有了就花，一点也不存。

    现在名下已经在二哥的帮衬下，在魔都买了三栋宅子，虽然另外那两个地方就连沈玉河也不看好，可是沈蔓竹却清楚，别看现在没人要，用不了几年，那里就是寸土寸金。

    地皮都是自己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没钱。

    更何况现在她的工资加上顾明泽的工资，一个月拿到手的真的不少。

    以后，只会更多。

    给顾妈看病，这些钱完全足够。

    顾爸：“我会再和她商量商量的，这事你别多说！”毕竟是儿媳妇，而且还没有结婚，说多说少的都不太好。

    沈蔓竹自然点头。

    也就是这次确实是碰到了，而且顾妈这样的情况已经是有些严重了，再不去看的话，以后变成什么样还真是难说。

    顾爸起身去厨房要看看。

    这时，顾妈已经端着饺子往外走了。

    “面条来了！”

    “我也来帮忙！”沈蔓竹急忙起身去帮忙端。

    端出来的确实是面条。

    沈蔓竹看着放在桌上的三大碗面条，还有一大碗的炸酱，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两碗饺子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倒不是她想吃，而是不解。

    待饺子放好，顾妈又把上午买来的水果摆在盘子里也一起放上了矮桌上。

    顾爸朝着沈蔓竹招招手：“过来给你过世的婆婆端杯茶！”

    沈蔓竹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过来之后，才看到在矮桌上并没有摆什么灵位之类的，而是有一张照片，黑白照片上是一位穿着军装，扎着两个麻花辫，笑的很好看的年轻姑娘。

    “这是我姐，也是你亲婆婆，我嘛，应该算是你的姨婆！”顾妈突然道。

    沈蔓竹认真的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旁边的顾妈。

    顾妈：“我们俩很像是吧，以前也有人说我们就是亲姐俩，敬茶吧！”

    “哦！”

    说是敬茶，实际上就是把茶端到矮桌上。

    敬完茶，三人这才坐在桌上吃饭。

    边吃，顾妈就边把给专门包饺子的原因说了。

    “我姐最喜欢吃的就是韭菜肉饺子，那个时候苦啊，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碗，还是碗里只有几个的那种，我姐每次都把饺子拨给我吃，她只吃一两个，她说尝尝味就行，我那时候还都吃的干干净净了，我姐生病了连饺子也咽不下去，可太可怜了！”顾妈边说边掉眼泪。

    顾爸递给她一个毛巾：“现在不是每天都给包吗？她每天都能吃两大碗，肯定高兴，别哭了，要不面条该坨了！”

    “嗯！小沈你也吃，炸酱面可好吃了，是我姐教我的，阿泽能吃三大碗呢！”顾妈开始吃面条，还招呼着沈蔓竹也吃。

    顾爸也开始吃面条，在顾妈去盛汤的时候，和沈蔓竹说：“我知道你会做菜，肯定做面条包饺子也会，一会你阿姨要教你，你就装着喜欢学，让她高兴的教完，行不？”

    沈蔓竹鼻子酸酸的点点头：“我会好好学的，以后做给爷爷奶奶吃，做给你们吃，也做给阿泽吃！”

    顾爸眼圈红了红，继续吃面条。

    这时，顾妈把面汤盛过来了。

    三人一人一碗。

    炸酱面很好吃。

    学做面条和水饺的过程也很容易，沈蔓竹却是专心致志的跟着学了好久，还很诚意的道谢。

    说是回头自己也做一份让阿姨尝尝，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出师了。

    果然顾妈很高兴。

    晚饭，顾爸吃的是饺子。

    顾妈和沈蔓竹吃的还是面条，这次是沈蔓竹做的。

    “好吃，真是个聪明姑娘，这么快就学到了精髓了！”顾妈很高兴的夸奖。

    沈蔓竹也笑了：“是阿姨教的好！”

    “没外人，多吃点，明天我们还吃饺子！”

    “好！”说完，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有的人生病了，她的心却是一直都保留着那份最纯真的感恩。

    尽管她病的很重了，可是她的感恩的心却是一点也没变。

    用顾爸的话就是，这后半辈子他每天都在吃饺子，一天两大碗的韭菜肉水饺。

    “韭菜肉的饺子很鲜，不会腻。”顾爸边吃边很认真的道。

    听着这样的话，顾妈笑的很美。

    原本以为会吃腻，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腻味。

    这样的习惯，他们会一直保持。

    第三天一大早，沈蔓竹还是和顾妈一起收拾了屋子后去买菜，仍然是那个摊位，仍然是一样的重量，就连价钱也是一样的，回来之后还是先包的饺子。

    他们这次吃的是顾爸从外面带回来的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