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并没有像舒可那样开心。

    周景琛一再出现，甚至多次帮忙，她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善意，与此同时却也让她陷入困惑当中。

    乔薇的视线看向窗外，暗沉的天色中寥寥挂着几颗星，她实事求是地开口，“我和周景琛……并不熟。”

    这是实话。上学的时候，周景琛在学校的名气大，人缘也好，成绩更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她不可能没有听过周景琛的名字。

    可，她和周景琛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和周景琛不同级不同班。

    在乔薇的印象里，几乎没有和周景琛接触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景琛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心存感激的同时又让这一切显得很猝不及防。

    舒可听到这样的话，嘴唇扁着不太赞同乔薇的观点。

    舒可和乔薇是邻居，从会说话起，两家人就经常让小孩在一起玩。从幼儿园开始她们就一起牵手去了，往后的小学、初中、高中乃至大学，两人都同一步调的选择同一个学校，真可谓是一对实实在在的姐妹花。

    在外人看来，她们中一个活泼奔放，热情豪爽；另一个沉默寡言，冷若冰霜。明明是相差天南地北的性格，却破天荒地成为了朋友。

    也正是因为这非同一般的关系，乔薇的事情，舒可都知晓。

    所以，在听了乔薇的话后，舒可抿着嘴想了想，开口建议，“以前不熟没关系，以后慢慢熟了不就行？反正天长日久的，见面就是机会。”

    舒可知道乔薇的交友范围有限，这突然来了一个对你好的人，肯定会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时间长了不久好了。

    身边的善良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刘耀欣一直沉睡着，舒可就在一旁和乔薇说话打发慢慢流淌的时间。

    听乔薇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从乔薇口中听到了关于秦淑敏的消失，舒可眉毛拧成了奇怪的形状，诧异着开口，“这么说，这次你舅妈还帮了忙？”

    乔薇应了一声，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感情都是一天天相处出来的，所以，对待秦淑敏，她没有多少亲情在，只能做到面子上的随和。

    舒可听到乔薇的话则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嘲讽简直不能再明显，“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乔薇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以前秦淑敏没做刁难她的事，舒可因为乔薇的关系，也被秦淑敏针对过几次。舒可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且不论什么时候都属于那种绝对不受气的性格，所以，但凡秦淑敏针对，她必然反击，心里一点都不怕这个所谓的长辈。

    用舒可的话来说，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说的就是秦淑敏这样的人。偏偏这个人还跟千面狐狸似的，见人用的面孔都不一样，要是拆穿她还得费功夫。

    乔薇想到曾经秦淑敏曾经说的那些话，正好舒可在，她也就顺便提起，“说实在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早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她现在倒是提了起来。”

    她指的是在医院里，秦淑敏对她解释当初上学时借钱的事。

    “啊呸！”舒可一听这话儿就激动了起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她可真的是会说话，好人坏人她都能做。要是真的有那么好心，当初干什么去了？”

    舒可一脸的气愤，眼神里都带着火，“你现在是有了工作能力，能赚钱了，过去的事儿她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你当初要是大学没有顺利读完呢？她肯定又会说，大学费用贵，女孩子上学没用，早就说了不让你去读大学，你不听，这下好了，大学读到一半没钱了，费钱不说还丢人。”

    乔薇语塞，舒可说的的确符合秦淑敏的性格特点。

    想想也是，秦淑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示过，女生读书没有，上学只能是浪费钱——这样负面的信息从始至终都是秦淑敏在传递着的。

    秦淑敏认为女生就应该出去工作补贴家用，再不然就是早些嫁人，读书学习什么的，应该是男生去做的事。

    很难理解，到了现在，居然还会有人有这样落后封建的思想。

    乔薇对秦淑敏没有好感，所以，也懒得去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觉得这个人做事情容易反复而且还很没道理。如果按着乔薇的人际处理方式，这种人她是不愿多理会的，可偏偏沾着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她又不能做到完全对秦淑敏视若不见。

    “哼，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马后炮话的人，虚伪又两面派！”提起秦淑敏，舒可的火气比乔薇还要大，真的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再说，她一个占便宜得尽的人，什么时候大方过，我真的纳闷这样的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真是正一面，反一面，什么样的话她都会说，什么样的戏她都会演，感觉演员都未必有她这么会演戏！”

    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刘耀欣，舒可是真替她觉得不值，“也就是干妈脾气太好太善良，才会被那种人欺负，要是我，哼，分分钟把她秒成渣！”说完，还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这一点，乔薇认同舒可的话。

    乔薇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因为刘耀欣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可是，回想刘耀欣这经历的挫磨人生，再回想那句‘善良’，不禁引人深思。

    病床上的刘耀欣已经长出一层浅浅的头发，那道狰狞的伤口却还是那样明显。

    在寂静的夜里，因为舒可的到来，终于陪在刘耀欣身边的不再只有乔薇一个人。

    玻璃窗上映出室内的灯光和她们的身影，乔薇的视线落在刘耀欣身上，目光微沉，眼底有细碎的流光，“人们常说，但愿所有善良的人都能被人温柔以待，但，实际上，不是所有善良的人都能够被温柔以待。”

    舒可听到这话，目光转向乔薇，却见她眼神平静，无悲亦无喜。

    不过，舒可记得乔薇说过‘无事献殷勤’的话，灯光下，她目光看向乔薇，揣测着问，“你说，她该不会是想因为干妈的事跟你示好，想让你念着她的人情，然后让你帮她做什么事吧！”

    很显然，在刘耀欣生病的这段期间，乔薇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句话还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乔薇不明白秦淑敏每天在想些什么，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舒可撅着嘴，“毕竟，现在可不比从前，她可是已经步入中年，再过几年就步入老年了，想在你面前卖些好，换点孝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见乔薇没说话，舒可拿指尖拿指尖捅了捅乔薇的肩膀，咂着嘴说了一句，“干什么都得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你可得有原则点，千万别一下子心软，就去干糊涂事。”

    乔薇听她这么说，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在舒可面前，她坦白地说，“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仍旧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怎么说，这次她帮了忙，所以，面子上怎么说也得能过去才合适。”

    这个世界上的好和坏从来不是简单得两两抵消，更何况是存续了这么多年的偏见。

    她和秦淑敏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