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宗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刘昊天不可能跟他置气吵架，只耷拉着脑袋说，“我……我，现在工作还没有找好。”

    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刘耀宗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现在已经沦落到自己给自己打气都会心虚的地步。

    不曾想他的这句话说出来，没有得到刘耀宗的半分谅解，却是听到了刘耀宗的一声轻蔑鄙夷的冷哼。

    有什么感觉比最亲近的父母质疑不信任更令人难受的。

    刘昊天身心俱疲，苦苦挣扎着喊，“爸，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这种丧气负面的话他从刘耀宗那里不止一次地听到过，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能像其他人的父亲那样稍稍鼓励他一些呢？

    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

    从小到大，他做的事情，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就是差人一等。

    听到刘昊天的话，刘耀宗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尤其是听刘昊天的语气，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想到秦淑敏对刘昊天的管教，更觉得是秦淑敏把这个儿子给养得娇气了。三十岁不小的年纪了，一事无成不说，难道还得天天哄着？

    心里的想法一形成，刘耀宗嘴上也没留情，“噢，不这么说话，那你教教我到底该怎么说话？难不成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说不得？还得把你当成个祖宗似的给供起来？”

    刘昊天无话可说，在刘耀宗的怒气下，他让自己以沉默的方式存在。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老家里还一直安装着电话，没有电话号码的显示，刘耀宗接过电话听了声音之后发现是孙若男打来的，眉头皱了皱，不耐烦地直接把电话给刘昊天，说话的时候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你媳妇打来的。”

    刘昊天现在不想和孙若男通话，推托，“你帮我接一下吧！”

    刘耀宗没那个耐心，也懒得管他那些事，直接把电话放到了桌子上，“你媳妇打来的电话，你自己接。”

    刘昊天站着没动。

    刘耀宗看这个样子，干脆把电话给挂断了，在刘昊天的诧异中，有理有据地开口，“那是你媳妇，你不接电话那我接什么接！”

    刘昊天无力地张了张嘴，最终是无话可说。

    孙若男的电话反复打了两次之后一直没被人接起，这才放弃了继续打电话的念头。

    躺在床上的时候孙若男睡不着，没有开灯，窗帘也严严实实地拉着，窗外亮着的灯光没有办法投进房间，房间始终是昏暗一片的。

    她睁着眼睛，疲惫地心想，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反而要用这种逃避的方法来面对。

    她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过去，刘昊天不可能没看到，难道刘昊天是要一直躲着她？

    想到今天刘昊天朝她说的那些话……恐怕糟糕的情绪堆在他心里有段时间了，否则不会遇到一件事儿就一股脑儿地全都发泄出来。

    他有情绪发泄出来，她不怨他。

    先前听到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她还担心会把他憋闷住。

    可是，事情成现在这样又算是怎么回事！

    在反复打电话之前，她还在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反省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开始说话的时候不该对他严厉，可是……现在，那些个情绪在她心里消化不了全都成了委屈。

    他电话不听，短信不回，就这么活生生地躲着她。难道他不知道她见他一晚上不回家会担心吗？

    一天工作的疲惫再加上刘昊天的逃避，让她这个时候也有了情绪，硬逼着自己赶紧休息，明天她还有工作，她需要让自己保持好状态。

    可是，眼睛闭上了却总觉得眼睛发涩。

    翻来覆去好多次之后才勉强让自己含着泪睡了过去。

    刘昊天去了刘老爷子的房间。

    刘老爷子上了年纪，早早就睡下了，他守在床边接着月亮透过来的光在一旁看着。

    刘昊天小的时候，秦淑敏和刘耀宗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情吵架，所以，大部分时间是刘老爷子照看他。

    即便他因为犯了错要挨家里的打，也都是爷爷护着他。那个时候家庭的教育还陷在‘不打不成材’，因为这句话，他身为男孩子从小没少挨打。

    不过，他在刘老爷子身边长大，成了那个被保护的那一个。因为他是男孩子，在家里受到的关心总会多一些。

    在他成长过程中，秦淑敏虽然关爱他，却实实在在地压制他；而刘耀宗更不用说了，那是个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的人。

    可笑的是，耳濡目染，他也是染上了这样的习惯。

    后来，他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再到外面去工作。

    从村子里转移到了城市里去生活，日子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忙，回来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在家待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也就是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他的爷爷渐渐老了。

    说来也惭愧，他小的时候嘴上一直说着要在爷爷身边尽孝，可实际上他待在爷爷身边的日子少得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在好了，他再站到爷爷面前，爷爷都已经认不出他了。

    从刘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刘昊天回到房间躺到床上，觉得胃里难受得厉害。平躺着难受，只能侧躺着把身体藏在被子下面蜷缩起来才觉得稍微好受一些。

    一双手捂在肚子上怎么也捂不热。

    说来也奇怪，他这个从来不晕车的人，这次却是晕车得厉害。先前吃的那晚热腾腾的面下车后被他一点都没剩地全都吐得干净。

    刘昊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比前一天更没精神。

    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妈’，却没人回应。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昨晚回家的时候就没有看到秦淑敏。

    他知道秦淑敏和刘耀宗吵完架就有回娘家的习惯，以前爷爷清醒的时候还能帮忙劝着一些，现在爷爷说不上话了，只能是任由这两个人闹了。

    既然他回来了，觉得有必要过去一趟把秦淑敏劝回来。

    这件事不能指望刘耀宗。

    要是刘耀宗想把人劝回来，早就去了。

    虽然不知道父母之间究竟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但他回家还是想尽量看到父母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