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千源收回手来。
千源的记性还算了得,他记得刚才打招呼的时候没有这张脸,他侧了下头,注意到门口的侍从被人拦了下来,明显是贸然闯进,没有邀请函,看来来者不善。
男人身旁的人介绍道,“这位是九爷。”
千源瞧着这位九爷脸上有岁月累计下来的狡黠和奸诈,绝不是善茬,他注意到男人介绍的称谓,他抬起眼帘,询问道,“您可是沈九?”
男人颇感意外,“你认识我。”
“听过您的大名。”千源笑了笑,这个名字曾在温微的嘴里说出来过,只听她说好像是江尘的死对头,现在看来,对上了。
沈九脸上日渐松弛的皮肤抖动了两下,忽然开怀大笑起来,“还真和你爸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您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了?”这里面暗指了沈九不请自来,他看着沈九坐在了对面的座位。
“听闻江尘的独女找到了,可不要来恭喜一番。”沈九听出了这弦外之音,但毫不在意的避开锋芒。
不远处的德叔见状忙附到江尘的耳边悄声告知,江尘回头一看,眸子一紧,立马走过来。
“老朋友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江尘笑道,两个老谋深算的人对视了眼,都满怀笑意。
沈九伸手招呼了一声,有随从递上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我带了个小礼物,不成敬意。”
德叔接了手。
“费心了。”江尘笑得很僵硬,明明不情愿,又不能撕下面子,现场这么多人都在,总不能现在爆发。
“打开看看。”沈九接着开口,这句话里是肯定,甚至带有命令的成分在,他想告诉他们,他是个不容忽视的危险人物,他的所有举动都要格外小心才是。
见江尘不为所动,他在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很古怪的声音来,他憋不住笑出了眼泪,但又忽然严肃,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附在耳边说出来的话一般,“你不怕是炸弹?”
他伸手拳握半举,对着嘴型“砰!”双手展开,像是放了场烟花一般。
江尘眼神示意德叔,德叔便拆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物品的时候,他明显一愣,“老爷。”
他把盒子送到江尘眼前展示,那里面是一束白菊,江尘眉头一紧,神经紧绷成一条线。
非悼人,不白菊的道理世人都懂。
对面笑得欢谑,“喜欢吗?我特意让手下去准备的。”
这是一出场就先来个下马威。
江尘余光瞧了眼附近的人,他顾虑太多,反而不好发挥,德叔咬着牙齿,“别太过分。”
这慢歌到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正跳得尽兴,可几米的距离,这儿的温度却在急剧下降。
千源看那沈九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
“爸,九爷母亲去世的时候,咱没表示,惹得九爷不高兴了。”千源瞧着他的眼睛,“下次您家里有白事,我们一定准备上好的白菊,给您送去。”
他看着沈九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冷冽又惨白了起来。
他今天有关注到百人送葬,千人追悼的新闻,沈九偶然入镜被他捕捉到了,今天,是他母亲下葬的日子。
他猜测江尘选择在这一天公开温微的身份也是别有用心的,可惜没料到沈九会忽然闯入。
江尘和德叔瞧着千源的表情,应该也没想到他会有这等表现,江尘微微抬起嘴角,难得露出这种表情来。
“这都是小事情。”沈九忍着不发火,“可不能扰了你们的兴致。”他又挥挥手,侍从端着盘子过来,他拿了两杯威士忌。
他看着千源,又笑着看了眼江尘,“你女儿还真是冰雪聪明。”
“哪里的事,小女让你见笑了。”江尘开口。
“我敬你一杯。”他把酒送到千源面前,强行让他接住。
千源敢打赌沈九知道温微不能喝酒。
“小女不胜酒力。”江尘拍了拍千源的胳膊,想让她趁机走开。
可对面不依不饶,甚至威胁道,“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江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冷呵一声,“不给又如何。”
两拨人僵持不下,眼看着歌曲到了尽头,若是现在暴乱,怕是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千源开口,“面子当然要给的,之后还要九爷多照顾。”
千源举起杯子,他瞧了眼江尘,微微摇摇头。
对面这才稍稍放松,千源笑了笑,一饮而尽。
沈九注意到千源拿杯子的姿势格外熟练,丝毫不像传闻中滴酒不沾的表现,难道情报错误?他看那一杯强度酒全部入喉。
“好酒量。”沈九带头鼓起掌来,他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色彩,看着江尘僵硬的表情,“不胜酒力可是谦虚了。”
千源紧攥着手指,指甲陷入皮肤,他感觉肚子里搅的厉害,头晕目眩了起来,他满腔微笑,“你们谈,我上下洗手间。”
沈九这才放行。
德叔正要搀扶,但千源皱着眉毛,默声动了嘴唇,让他不要管,省得露出更多破绽。
温微佯装镇定,他努力稳住步伐,穿着这恨天高很踩高跷一般,很难控制。
他悄然回头看了眼,发现走出了沈九的视线范围内,这才终于跟卸下包袱一般,扶着墙壁,挣扎着进了厕所,到隔间又连忙反锁住门。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他赶紧把食指伸进口腔里,低下头去催吐,若是让酒精在胃里挥发,那他就真的无力回天,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那几次温微醉酒后的表现让他感到后怕。
过了半晌,他终于走了出来,感觉有了缓和,他站在镜子前,漱了口,又清洗了双手,抬头看着自己疲惫充血的眼睛,叹了口气。
幸好今天来的不是温微。
他走了出来,但也不想进去,于是他便站在这阳台上,脱下鞋子,胳膊搭上栏杆,吹着夜风,想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他尽力去平稳呼吸,而这时候身后有了些动静。
江柏文从楼下来,正和一个人讲着菜品甜点的陈列摆放,那人走后,他正要进去,但很快又注意到这边赤脚的女孩。
他趴在那儿,一条好落寞的背影,正和这黑暗融成一团。
“温微。”他喊了一声,但对方没有应话。
他走过去瞧,这才发现他脸上升起的红晕,他正托着腮,闭着眼睛,像嗜睡一般。
“你喝酒了?”
江柏文站在他身旁,隐约闻到了一丝酒气,他看着这女孩重新睁开了眼睛,但女孩并没有看过来,而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
江柏文的语气很快变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厉害,他知道就温微那样的酒品,是断不会自愿去喝一口的。
千源扭头瞧他,“沈九过来了。”他有气无力,“正在和你老师谈话。”
江柏文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经紧绷成一条线,他的眼睛不断去切换焦距,但始终对不齐。
“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紧接着他便走了进去。
千源感觉酒精刺激的他眼睛酸酸的,他就趴在那儿,一动也不想动。
他听着身后的厅子里又换了一首歌,而后地面上有节奏的响着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人走来。
“小姐,江少爷让我们先送您回去。”
千源转过身来,那几个彪形大汉微倾着身子,毕恭毕敬。
千源点点头,他穿上鞋子,跟着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