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微呢？”江柏文垂下眼去看林森，他扒着林森的胳膊，渴求答案。

    林森的眼神第一次坚定，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放她们走了。”

    江柏文愣了半晌，几乎不能相信这样的答案，他脚下不稳，扶住墙站着，他直勾勾盯着林森，冷笑了起来，“她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老大！”林森情绪失控，他难得流一次眼泪，“放过她。”他哽咽着，鼻子酸涩的厉害，“也放过你自己。”

    江柏文久久地伫立着，惊愕于现实里林森的背叛。

    林森摇头，他从没感觉如今日这般挫败过，“你忘了你答应我的，这不该是我们的生活！”

    他难以想象从来无欲无求的江柏文，会为了能得到温微，渴求于从不入眼的权力来。

    他难以想象，这段时间下来，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冷血杀手，关于于梁浅的惩罚，关于一次又一次将温微置于毁灭的地步，这真的是爱吗？

    他难免怀疑起来。

    江柏文像个失了根的树一般，精神支柱在瞬间轰然倒下，外面的脚步声忽然错综复杂的响起，在这个黄昏时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森顾不上那么多，他猛地推门出去，外面的直升机已经就位，只要逃出去，一切都能重来。

    “哥，你答应我的，你不能反悔。”这是林森少有的对他的称呼。

    还记得林森最初被编进江柏文的秘密队伍里的时候，江柏文说过等到事成之后，他会给林森安排好学府，让他过简单普通的生活。

    其实是他食言了，这个约定，迟了一年之久。

    林森冲了出去，两队人枪药交织，震耳欲聋。

    江柏文回忆着几年里，从密谋组建势力的那天起，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从没有过片刻放松。

    而自遇到温微，悲喜交加，他以为能留她在身边就是快乐。

    可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外面很快便没了声音，林森重新走到江柏文身前，笑了笑，“老大，可以出去了。”

    外面腾空的飞机在头顶盘旋着，螺旋桨卷起了一阵风来。

    江柏文抬起头来，他看向林森，扯出一个微笑。

    好像短短的一瞬，思绪透彻了，他不该强行将温微留在身边，他应该放开她，让她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他走了出去。

    林森惊讶的目光转瞬即逝般停在唇角，他什么都没说，暗自将袖口抓紧，防止有血渗透出来。

    两人出去后，后面的人又赶上来了，这支队伍应该属于先遣队，枪声四起，江柏文偶然扭头补个几枪。

    他感觉防弹衣上有几个子弹碰撞，幸好有了装备加持，不然，今晚很难逃脱。

    他几乎就要走到软梯前，但林森却忽然倒地了。

    他立马转身对着人群开了几枪，待人都死后，他连忙蹲下来扶住了林森，可没想到这次触碰，却摸到了一手血，江柏文吃了一惊，忙掀起林森的衣服，“老大，不用看。”他本想阻止，可根本无济于事。

    江柏文盯着他身上有着接近10个窟窿，更有甚者，直接贯穿了身子，林森吐出血来，江柏文缓了半天才哆嗦着嘴唇说出话来，“你的防弹衣呢？”

    林森是他亲手培养的，不过分的说，他早就把他当成了弟弟，他瞧着他长大，瞧着他一步一步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不同于任何人，他们之间的感情要更深刻，超越生死。

    江柏文颤抖着手，这些触目惊心的窟窿更像是直接打在江柏文的心里的，疼得他难受。

    林森抬起嘴角，可却又更多的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江柏文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爱笑，也好像在记忆里，这样的笑脸很久不曾见过了。

    他的声音微弱极了，好像时刻都有可能消散一般，他张开嘴，很艰难的开口，“我还是放心不下温微姐……她若是出事，你一定会伤心死的。”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将这段话说完整，江柏文不要听了，他站起身，试图把林森拖到软梯跟前，“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森歪斜着脑袋，“老大，你不会怪我吧……”

    江柏文流着眼泪，“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他感觉林森的心跳越来越微弱，血也在这一拖拉的动作中重新铺了一道很重的血路来。

    林森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他没怪他，他不恨他的。

    他想起江柏文家附近卖的葱油饼格外好吃，若是能回去，他一定要去一趟。

    他还记得江柏文第一次在小巷里碰到他，给他吃的就是葱油饼，那种味道他能记上一辈子，好像忽然之间，什么理想抱负都在一瞬间被扔到了脑后，他想要的，不过是那最平凡的一碗粥，一个饼，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我想……回家了。”

    江柏文从没感觉，自己离林森的距离有这么远，“回家……咱们回家……”这种即使能触摸到，却又好像虚无般遥远的感觉出现了，根本无法掌握。

    而又有什么东西正无休无止的吸取着林森本就残破不堪的灵魂。

    “你是想吃葱油饼了吗？”江柏文问道，“我给你买。”

    可对方迟迟没有应话，江柏文抬起头，看着林森，他发现林森紧闭着眼，丝毫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他的身体好冰凉，像是跌进了寒冰地狱一般。

    “林子……”

    江柏文第一次感到悔恨。

    他的语言系统错乱，脑子里迅速切换了很多画面，他和林森相识的短短一生里，亏欠他甚多，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

    他伸手紧握着他的手，想要焐热，可半天都没有效果。

    后面的人又赶来了，子弹就打在江柏文的脚下，可依然没办法将他驱赶。

    后来是飞机上的一个人下来，强行将他们两个分了开来，“还有他，我要带他回家。”

    可那人却并没有听从，“来不及了！”他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将江柏文架到了飞机上。

    他靠在窗口，看着他们飞起来了，林森的尸体就躺在那儿，悄无声息，静静地死去了。

    他托着脑袋，泣不成声，那人将他扔在地上的枪捡起来给他，江柏文接过来正要别在腰间，可目光忽然一冷，眼泪落下的一瞬间，他将视线投到了那片海上。